溯渊与狄叶齐齐回道:“界主身体要紧。”
光球并未回应,渐渐隐去。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凛视线扫过狄叶,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身形亦渐渐隐去,消失在两人面前。
“左卿,吾等接下来……”
狄叶话未说完,溯渊便瞥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依照界主吩咐即可。”
不待狄叶反应,溯渊便抬步离开。徒留狄叶一人留在原地,神色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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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观星台,霈云霓一一取下银针,即鹿在一旁满目担忧,她当日本不在场,是后来掌台她们特意通知,她才知晓度修仪被送到了观星台。说来其实讽刺,当日度修仪悠扬而去,即鹿知道他回到慈光之塔之后便不会太平,却未曾料到,没过多久,他便被送到了自己眼前,还是这样一副模样。
楔子说,义兄同兄长一道围杀雅狄王,最后却莫名中毒……
霈云霓说,他体内的毒素并非一日可成,而是日积月累沉淀在体内。或许正是因此,才未被度修仪发觉。
即鹿记得霈云霓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也十分奇怪,她自然要询问,霈云霓长叹一声道:“这个剂量,倒像是被人刻意控制过一般。依这般剂量,若是正常人,哪怕最后毒素爆发也不致命。”
“偏偏先生体质非同凡人……”霈云霓摇了摇头,即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度修仪体质异于常人,所以这精心控制过的剂量落在他身上,亦成了索命之毒。
即鹿看着眼前的度修仪,义兄在慈光之塔接触的人并不多,有这个能力给他下毒的人也不多。如今再好好筛选一番,不难猜出凶手是谁了。只是,不知道义兄是否能接受这个结果。
就在此时,度修仪手指微动,缓缓睁开了双眸。他眨眨眼,眼前之景有些模糊,但也有些许熟悉。他挣扎着起身,晃了晃头,这才有些清醒。
“义兄醒了?”一声惊呼,他随声望去,只见即鹿站在一侧,面上还带着担忧,“义兄感觉如何?”
度修仪叹了一口气,即鹿与霈云霓瞬间紧张起来,霈云霓更是生怕哪点出错,又慌慌张张地要给他号脉,只听度修仪道:“吾想,以后再有类似事情,不妨便随身带个床,这样哪怕是昏迷也有东西接着吾。”
“义兄!”即鹿哭笑不得地制止了他的话,瞧瞧这说的算是什么?实在是有些幼稚了。
只是,思及度修仪近些年的遭遇,即鹿又愧疚又心疼。若非她,义兄大可以住在镜水别筑当个逍遥闲人,哪怕是兄长请他帮忙,照他性子,只怕也会喊苦喊累地推辞,只挑几件无伤大雅之事去帮。
可就是因为她,义兄被卷进了四境相争的风波,直至如今,三番两次昏迷……
叫她如何好意思见义兄?
“义妹!”度修仪眼见着即鹿陷入沉思,表情隐隐有些不对劲,好似有些颓丧,便急忙出声唤道。
即鹿回神,这才注意到度修仪与霈云霓担忧的眼神,她抿了抿唇,道:“我没事的,义兄。”
“没事便好。”怎么可能没事呢?度修仪知道,这是小姑娘的推托之词,可他又不敢细究,生怕又哪句话说不对,反而让即鹿更加神伤。
这该怎么办呢?度修仪一时纠结,反倒是即鹿先上前,轻轻拉过他的手:“义兄以后莫要冒险了,否则,真是要我们担心死了。”
“倒也不是冒险。”度修仪被她的话转移了思绪,轻叹,“本来这次也是十拿九稳的事,吾早已推演数次,不应当出问题的。”
“是毒。”一旁霈云霓道,“先生不妨好好想想,这些时日都接触了什么。”
毒?
度修仪愣然,怎会是毒?他细细回想这些时日,倒也并未做什么,毕竟是四魌武会召开,马上就要围杀雅狄王,他也无心做什么,是以这些时日也只是往返于流光晚榭与镜水别筑而已,真要说的话,也就是再添一条寂井浮廊。
“此毒非一时入体,而是日日沉淀于先生体内。”霈云霓接着道。
那便可剔除寂静浮廊那边了,也就是流光晚榭与镜水别筑。可是,能在这两个地方对他下毒的……
度修仪忽而意识到什么,只有无衣师尹和言随,但无衣师尹是决计不可能在他眼前下毒的,尤其是度修仪如今对无衣师尹层层防备的情况下。
只有言随,度修仪对言随从不设防,也是言随,管着他的日常吃喝,度修仪最爱的便是到言随那里讨吃的,也只有言随有这个能力和条件对他下毒了……
度修仪缓缓阖眸,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言随向来乖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人……
即鹿见状,不由得暗叹,她就知晓,义兄大概也能猜得出的,只是不知道,义兄愿不愿意相信了。
昔日,言随对她下毒,她看了出来,但本就和兄长达成了交易,是以便也无心追究,可如今,相同的事再次上演,即鹿心生疑惑,究竟是为什么?她自认为他们待言随不薄,为什么言随会做出这种事?
“先生。”霈云霓的声音充满了懊恼,“是吾令先生多思了。”
度修仪闻此,也有些哭笑不得:“这本是人之常情,如何能怪你?”
“先生,先生体内毒素已清,吾等今日本欲为先生融合残魂的……”霈云霓犹疑片刻,将他们的打算说了出来,“好巧不巧,先生醒了,但吾……”
“是这样啊……”度修仪微愣,转眼便明白了霈云霓的意思,融合残魂这种事说起来简单,但要将离体百年之魂与现有身体及魂魄融合,这其中便要牵扯许多问题。魂魄相融期间,只怕又少不得什么意外,因此,他必定是要全神贯注的。
偏偏如今他得知了这件事,霈云霓是怕他届时心神不宁,反而耽搁了融合。
这……也算是担心吧?
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霈云霓身上,他与霈云霓好似是有些牵连,可他们本就陌生人,会有人因为这样微末的联系便对人心生担忧吗?
度修仪心中存疑,明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笑道:“放心,吾分得清轻重。”
这意思便是不会被此事影响了……
“是我低估先生了。”霈云霓闻此,浅笑盈盈,“那我便去唤楔子,由即鹿姑娘与他为先生护法。”
“也好。”度修仪微微颔首,这样是要保险一些,“只是要辛苦义妹与好友了。”
“好友此言,可真是要让楔子伤心了。”一声传来,缘是楔子恰巧赶来,他信步上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度修仪神色,叹息,“若是觉得吾等辛苦,以后是要好好补偿才可。”
“自该如此。”度修仪笑着应道。
“那吾便先行离去,这里有劳即鹿姑娘与楔子了。”霈云霓起身告辞。
直到房间门又一次被关上,度修仪取下腰间玉佩,残魂受召而现。相同的面容,两两对视,却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出乎意料的,度修仪并未立即开始,反倒是神色凝重地问道:“吾想,吾还要问一句,你是否愿意回来?”
这话十分明显,问的是那缕残魂,残魂微愣,旋即,脸上徐徐绽出一抹笑容:“你与吾本为一体,自然是要回的。”
他略有停顿,在度修仪的视线中上前,尽管他触碰不到度修仪,仍是俯下身,抬手搂住度修仪:“不过,吾很开心。”
残魂并未搂多长时间,只是一触即分,随即,便退后一步。那片刻,却好似令人产生无尽眷恋,他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楔子与即鹿迷惑间,只见度修仪亦伸出自己的手,掌心相合间,乍现耀眼白光。
楔子与即鹿见状,瞬间明白了是什么回事,两人无奈对视一眼,也不敢耽误,一左一右为度修仪护法。
而这,度修仪已然看不到。
魂魄相融,确实是令人疼痛难耐。饶是度修仪经受百年体内二气斗争之苦,冤魂缠身之痛,一时间也难以忍受这刻在灵魂上的苦痛。毕竟两个分裂开的魂魄要重新融为一体,少不得要重新磨合,各自接受陌生的一切。
他几乎要忍不下去了,与从前经历的痛苦相比,这种痛他好像感觉不到哪里痛,又好像哪里都痛。最终,好像所有的痛觉涌入大脑,那一瞬间,宛如溺水一般,度修仪险些喘不过气,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窒息而死。
但他终究还是熬过了这一阵疼痛,隐约间,面前出现了两道模糊的人影。
“吾想,世间没有人比您更清楚……”女子的声音异常娇媚,一言一语似乎便能勾人心神,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魔族不需要一个混血来做继承人。
度修仪几乎立即锁定了女人的身份,无数次出现在他记忆之中的那个女人,霁遥。
“想来一直致力于维护平衡的您也不愿见到他。毕竟,神魔混血,天地不容。”
“他是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