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内。
两人都穿着简易的道服,中间放着一盘棋,摆着晶莹剔透的棋子。
赵祁道:“先生可真是让我开眼了,昨日还在严刑拷打今日就要娶人家的长女,你这不说见色起意我都不信。”
严承允道:“官家不要打趣我了,我知道柳家有冤,女儿又被退了婚,可怜她罢了。”
赵祁可一点都不信,继续问道:“我还不知道你,朝廷上谁的算盘打得过太师大人,你还知道怜香惜玉?说说到底长什么样?什么时候带进宫来给朕看看。”
“官家再开玩笑,这盘棋要输了。”
严承允一子落定,局面立刻被扭转。
赵祁低头瞧了瞧,盯着棋盘思索起来怎么刚刚还是自己占得先机,两三子下来就成他赢了。
还是说一开始就下套了,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内。
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哎,就没赢过你一次,和你玩没意思。”
严承允淡淡道:“官家本来就不必会这些,功课读好就行。”
赵祁不以为意道:“又开始催朕温书了,朕多封几个像你这么聪明的大臣不就好了。”
“既然是你的夫人,朕定然要对她好点,到时候给她封个诰命,也算宽慰下柳斌。”
严承允道:“那就在这里替她谢过官家了。”
“说到这个,春闱的事也搁置了不久了,柳斌虽然被放出了,但始作俑者还没找到,这件事不是小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严承允道:“这是自然。”
赵祁道:“朕的处境一直不好,有人都打主意到春闱上来了,是要将官场彻底垄断不成?太师大人,你觉得是谁?”
“这当然最大的隐患。”严承允话没说明白,但赵祁什么都懂。
“我想想都知道。”他的目光瞬间变得狠厉起来。
他回想起过去,自己当时只不过是被皇后收为了养子,才只有十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他居然下如此狠心,想活活把自己打死!
想起小的时候和赵州一起读书习字、一起春游赏花、一起蹴鞠的手足之情,他就一阵反胃。
他舒缓了眉头,缓缓问道:“所以这卷子到底批不批?还是说重新考?”
严承允抬起冰凉的视线,看着皇帝,道:“如果这卷子有问题,他们也不会想办法弄走柳大人了,卷子肯定是要批的,不过要怎么批,可不是由得他们说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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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当日。
柳竹蕴是高嫁,按规矩穿着绿色的嫁衣。
她拿着镶金的团扇,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
家人也没有能笑得出来的,每个人脸上都十分沉重,却碍着官威,不敢哭,不敢有任何不悦之色。
钱大娘子想到女儿未来要求受苦,她一颗心就堵着难受。
柳竹蕴趁着还没出门,没有人看见,泪水淌满了脸。
钱氏帮她擦着:“孩子,别哭了,妆都花了,新娘子要不好看了。”
柳竹蕴道:“不好看就不好看。”
钱氏道:“你怎么能说这话呢,事已至此,要好好活着才是。”
柳竹蕴点点头,重新收拾了一番被人拐着出了门。
她浑浑噩噩上了轿子,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般过完了一天繁琐的礼仪。
钱氏虽说要把自己的嫁妆全部给她,但柳竹蕴想着还有梅嫣,更何况自己给家里这么丢人,又怎么好意思索取财物。只是带了一点点收拾,并沉绿和两个婆子上了花轿。
人们看着骑着马的严承允,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太师大人。
他身穿一身大红色官服,头戴展角幞头,头上簪着花,把整个人映照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众人纷纷感叹太师大人竟然有这般姿色。
秋痕混在人群当中,变着法的夸自家大人,“你们那是没见过当年太师大人金榜题名时,那叫一个意气风发,那时候大人才二十刚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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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柳竹蕴即使是大喜的新婚,脸上依旧笼着阴翳,看不出一丝喜悦。
到了太师府邸,仍旧没有好脸色。
众人议论纷纷。
“新娘子这个脸色,莫非之前的谣言都是真的。”
“快别说了,不要命了。”
不过柳竹蕴并不在乎他人怎么想,她自顾自走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进了新房,她坐在床上,将手中的红丝嵌金鸳鸯扇子丢在一旁。
她脸上的憔悴与身边的喜庆装饰格格不入。一路的颠簸让她几乎都要吐出来,此时方才获得片刻喘息。
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
柳竹蕴立刻拿回了扇子,摆正了自己的姿势。
只见严承允一身红袍,走到她面前。
他俯身问道:“哭什么?”
柳竹蕴擦了擦眼泪,有些倔强道:“我没有哭。”
随后就将脸扭到一边去。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