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就爱玩闹。以前还在临安老家的时候,父亲读书忙碌就不怎么管她,她最喜欢去大街上凑热闹。后来到了东京,五花八门的规矩多了起来,虽然她表面上听话,底子里还是个调皮的。
正聚精会神品鉴着糖葫芦,突然一辆马车狂奔而来,扬起一地的沙尘。
她受了惊,一个踉跄,严承允顺势拉了她一把,才没摔地上。
只是手中的糖葫芦没拿稳,飞了出去,可怜她才刚刚吃了一个。
柳竹蕴气得涨红了脸,生气道:“这是什么人啊?”
闹市行车,按大宋律,要打五十板子。
严承允安慰道: “再给你买一串就是了。”
柳竹蕴簇簇眉头,“这是一串糖葫芦的事儿吗?万一撞到什么老人小孩的,也就是人命。”
严承允道:“是啊,这京中还有不少豪门权贵呢,那是不是人命就要到他头上了?”
——
被马车扰了扰,柳竹蕴心情大不悦。不过她一想记不得事情,很快就随风散去了。
又清闲了几天,她正绣着花。
这时屋外走来一个女使云露道:“娘子,潘家小姐来了。”
“潘家?”
柳竹蕴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是哪个潘家。云露赶紧提醒道:“太常少卿潘家。”
她啊。
杜宜年的表妹,也是现在的未婚妻。
之前郭小娘说的那个浪荡子,约莫就是她哥哥。
柳竹蕴自觉和她认识不多,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她长什么样,怎么突然来找自己了。
柳竹蕴道:“她有事为何不进来?”
云露道:“潘娘子说她胆子小,不敢进大人的府邸,烦劳娘子出去一趟。”
沉绿扶着柳竹蕴一番梳妆。
潘潇吟正焦急地等在门口,来回走来走去,手里的帕子紧张地捏着,蹭了一手的热汗。
终于见到柳竹蕴款款走出,潘潇吟忙是迎上去,还没开口说话就是噗通一下跪下。
“娘子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柳竹蕴眉头皱起,和她并无什么仇,怎么这么软绵绵的到自己跟前请罪来了。
又是在大门口,旁边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她憋着一口气,质问道:“你这人说话怪没头没尾的,我做什么了?需要你这样请罪。”
潘潇吟哭着道:“我们潘家有错,我哥哥是个混账东西,在闹市行车,被刑部抓走了,现在要打板子呢? ”
柳竹蕴吐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事。
好巧不巧,那个在街上这样行车的人居然就是潘歧,还真是冤家路窄。
平日里就是一贯嚣张样,现在摊上事了知道来认错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事也太巧了,还就刚好被她们撞到了,撞到就算了,还就真秉公执法,要打他板子了。
柳竹蕴细细想来。
莫不是严承允做的手脚。
到底是奸臣,下手就是狠毒。
潘潇吟继续哭哭啼啼的:“我哥不是个好东西,这么多年来,我们家也是操碎了心,之前他和姐姐的庶妹多有龃龉,他已经知道错了,求姐姐放了他吧!”
柳竹蕴往后退了两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说自己公报私仇?
她眉头蹙了蹙,有些埋怨道:“潘娘子这话说得有趣,说的好像他受罚都是因为与我们家有矛盾,闹市行车挨板子是写在大宋律法上的,难道我说放了他他板子就不用挨了?这是什么道理?”
潘潇吟道:“知道严大人权大势大,要捏死我们家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夫人不喜欢我,连带着大人也憎恨我们家,五十板子下去,还能活命吗?反正严大人迟早会弄死我们家的,我还不如就死在这里了!”
柳竹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怎么三言两语又和严承允扯上了关系?搞得像是故意害她一样。
就算真有关系,也由不得她在这里撒泼。
她又怕潘潇吟真死在这里了,慌得手忙脚乱。“你别胡说,我都不怎么认识你,我为什么讨厌你!”
潘潇吟继续哭,“您与表哥退了婚,我也是听从父母之命,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给我出去!”
潘潇吟哭得更大声,周边来来往往都有了人来看。这太师府门口,怎么闹得这样难堪。
柳竹蕴道:“你再这样胡搅蛮缠,岂不是败坏大人的名声,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什么罪?你与其到我这边求情不如回家自己反省反省是不是平日里做的太过分了。”
“夫人,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吧!”
柳竹蕴气嘟嘟走了回去,被她气的半死。
知道他会解决,居然用了这么直截了当的方法。
现在还就被纠缠上了。
倒是他,明明知道外面有动静,却和没事人一样坐在亭子里喝茶,不亦乐乎。
柳竹蕴踩着小碎步气冲冲走了过去。
一定要问个明白。
严承允见她生气的模样,还怪可爱的。问道:“夫人又在哪受气了?”
柳竹蕴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后,声音才大了起来,“你还说?你真的打算五十大板打死他啊。”
他疑惑道:“打死谁?”
“潘歧啊,今天闹市行车的就是他呢?”
严承允轻笑一声,“这么巧,还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柳竹蕴惊讶道:“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这点小事?想来是月末了,刑部也要完成各种考核,御史们查得紧,自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
柳竹蕴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潘家好歹是太常少卿,和杜家是连着亲的,杜庭可不就是刑部的人,找点关系免除这样的处罚还不是绰绰有余。潘潇吟至于到自己身边脸都不要了一顿闹吗?必然是没法解决。
柳竹蕴走到他身边,坐下道:“官人为何不和我说实话。
严承允道:“奇怪,为什么不觉得我说的是实话。”
“我…”
“不过夫人怎么这么淘气,由着人家在家门口闹,下次遇到这种事,心得狠一点。”
“比如?”
柳竹蕴一想,怎么不是呢?
“我知道了,那……他会被打死吗?”
严承允漫不经心道:“这谁知道?”
柳竹蕴看着他一脸的毫不在意,感觉自己的背上都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