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自知严承允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深怕他不信自己,连忙再三强调,“奴婢自然不敢有虚言,大人若是不信,只管去调查,当时出宫的福宁殿宫女,是不是全都死于非命!”
严承允觉得此人有几分可信,眼神示意了身边的飞絮。飞絮会意,传书通知秋痕。
“我会派人保护你的,你大可放心,但你若是骗我,你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多谢大人!”连翘在雪地里连嗑了好几个头,心想这回有救了。
——
眼看严承允还要去考察渝州,只能先把连翘秘密安置起来,等到返京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渝州朱太守听说太师大人要前来,也顾不得天寒地冻,早早就在官府候着马车。
朱太守把他引到了堂中,就开始绘声绘色给严承允介绍:“这可是上好的六安玉,鸡血石,还有这上好的越窑青瓷……”
看着眼前一摊宝物,朱太守如数家珍,下定决心要拿捏这位位高权重的太师大人。
严承允都没有多看两眼,只是冷冷道:“拿走。”
“相公何必这样,下官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孝敬孝敬相公大人。”
太守本听说严承允可是个大贪官,听说他要来巡查,早几个月就开始四处搜罗宝物,太师大人得官家盛宠,喂饱了他自己的官还不是节节高。
可万万没想到严承允对这些东西一点也没兴趣,还严词道:“朱太守,你若是再敢给我耍什么花招,我保证你这顶帽子带不稳。”
“是是是。”
朱太守只得讪讪退下。他心里琢磨了这么不爱钱,总爱美女吧,早知道去把花魁请来。
这一路走来,严承允拒绝宝物的嘴皮子都要说破,可大家还偏偏以为这能投其所好
飞絮道:“还不得怪逆贼,天天这样造谣我们大人。我们大人可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清官,分明从来不收贿赂的。”
秋痕道:“不过这太守还真是有钱,那六安玉成色是真的好,在这种地方能看见这样的极品。”
严承允只是淡淡道:“还行吧。”
飞絮道:“大人不是在给夫人准备生辰礼,要不就拿那一块。”
“你是蠢的吗?”
飞絮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那个玉做个玉佩、玉镯子,送给夫人多好看。”
严承允冷哼道:“ 你若是喜欢这种东西,等你以后有了媳妇,我给你送一箱。”
飞絮欣喜道:“真的吗?那我就不瞒大人了,其实我早就爱慕着春桃姐姐,大人不如现在就送我几件,我好拿去求亲。”
严承允鄙夷看了他一眼,道:“这可不是我说得算的,你得先去问春桃的意思了,就是不知道秋痕能不能看上你。”
秋痕瞪了飞絮一眼,“就凭你还想娶我姐姐,人家才看不上你呢!”
飞絮仍旧憨憨傻笑,“所以还得大人帮忙了!”
严承允道:“我且与你说,若是能拿钱买来的东西,便都不能算上心意,你若是要送礼,要让她看见真心才行。”
“大人指点的是。”
“明儿一大早,我们先去一个地方,你多准备些衣物吃食。”
“嗯?”
飞絮疑惑,“这是要去哪里?”
严承允道:“随我办些私事,秋痕你明日就不用去了,我先去把朱太守的家底摸清。”
秋痕铿锵有力道:“遵命!”
第二天大清早,天蒙蒙亮还没个醒,雪却已经开始落了,外面又是一片白茫茫。
严承允披上一件狐裘大衣,又端着一个汤婆子。带着飞絮上了一座雪山。
顺着山间小路一路往上爬,从清晨走到日中,这才来到了半山腰。只见松树掩映之间,竟然藏着一座小道观。
飞絮大为震惊,“没想到这无名山还有高人坐镇。”
严承允浅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人。”
道馆内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胡须快要拖到地上,穿得衣服破破烂烂的,两条白色眉毛厚厚盖住眼睛,但能看见漆黑烁亮的瞳仁。
一看为首的穿着华贵的服饰,顿时没了兴致,对着两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来者何人?”
“我听闻这里有位国画大家,前朝便与先帝探讨画技,留下不少惊世骇俗之作,特来讨画。”
老道士翻了个白眼,“每日向我讨画的人不知有多少,你又能出多少金子?”
飞絮早就因为这老道士的态度心中不爽,看他竟然这样无礼,上前道:“我们大人可是……”
严承允一把拦住了他。
老道士看身边小厮的得意劲,再看眼前这人风度翩翩,想来官位不小。
语气上更带上了几份嘲弄的滋味,“原来是朝中做官的,那就更难办了,还不如商人有钱呢。”
“道长闲来无事,不知是否有空下棋。”
老道士愣了愣,“你要和我下棋?”
年纪不大口气都不小,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能下过自己。
严承允自信满满道:“是。”
石桌上正好摆着一副残局,周边落满了雪,为有这棋盘一尘不染,一看便是不问天气,常常坐在此处下棋。
严承允挪动了棋盘上一粒子,老道士瞬间呆滞住。
老道士抬起了头,男子傲然如松于雪中,巍然不动,冰清玉洁。
他呆呆看着他:“你这么会下棋啊?”
严承允作揖,道:“不才,还没有过对手。”
老道士大笑一声,“我也在这无名山上快二十年了,终于遇到高手了。”
当年与先帝下棋,先帝给他留下了这幅残局,没想到陛下驾崩,这么多年来,他也日夜苦思冥想,不问寒暑,都没能解开棋局。
说着两人便在棋盘上继续切磋起来。
几个时辰过去,棋盘已决出胜负。
老道士叹一口气,“贫道输了,真是后生可畏啊。说吧,要什么样的画。”
严承允徐徐道:“想让道长给我画一副海棠。”
“海棠?”
老道士疑惑了下:“小女子喜欢的东西,怎么不来两株凌寒傲雪的梅树。”
严承允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要送给我夫人的。”
“有意思,有意思。”
老道士意味深长笑了笑:“我这没有这么香艳的画,我马上给你画一幅。只不过吗,贫道懒得很,要些时日。”
严承允恭敬道:“月内画完,我到时候来取,必呈上千金。”
道长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千金博一笑,老夫真是看走了眼,以为是高洁之士,不过红尘过客,也罢也罢,贫道交你这个朋友,又怎会要你千金,到时候给我带几首好书好诗来吧。”
“多谢道长。”
走的时候雪小了不少,飞絮收起了伞。
严承允怕冷一直捂着汤婆子才熬到现在,忽然听见山下窸窸窣窣似乎有人马的声音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
无名山鲜少有人来,又是天寒地冻的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远远望去,来者骑着马,还有铁器碰撞的声音。
飞絮道:“大人我们调换衣服,我先引开他们,您快点走吧。”
“不可,这里地形这么差我们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还没等严承允说完,飞絮已经拔掉了他身上的披风,把自己的衣服套在他身上。
“大人,有缘再见吧。”
说着就朝人群中走去。
那群人看见了披风,立刻追了上去,
严承允见终于没人了,立刻向山下走去。
不知不觉空中的雪又大了起来,地面湿滑他走得艰难,鞋袜渐渐浸湿,脚底传来钻心刺骨的寒冷。
突然他踩空了一脚,径直从雪山上滚了下来,撞在一块石头上,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