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寒生瞠目结舌,还是头一回看见这家伙出现这种情况,霎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跪立在他身边,双臂环开抱住他,在他背上拍了拍,道:“你……你就这么难过吗……”
“……”
寒生叹了一口气,道:“风吟现在是多大?十七岁吧?刚好是不听话的年纪,又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牙尖嘴利的,你跟她吵,肯定是说不过她——”
“阿生。”
寒生感受到埋在他胸口的那张脸往他身上蹭了蹭,声音沙哑得不行,说出来的话却是与这件事毫不相干:“你是不是,也非常看不起我?”
“什么?”
寒生微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自己。
“觉得我除了侥幸占了个杪秋院院长的位子,其他的一无是处,整日不学无术,连院里的事务都要丢给自己徒弟做。也不给弟子们教书学剑,甚至连自己的仪表都整理不好,穿得破破烂烂像个乞丐一样,领出去都嫌丢人。”
“我……”寒生的嘴张了张。他想反驳说不是的,你没有这样,你才不是这样的人,但又觉得只是这么说的话,显得太过于苍白无力。因为,陆溪屿说的这些,的确都是事实。
没有等寒生回话,陆溪屿又自顾自道:“甚至都不被自己的徒弟瞧得起,不愿同我说话,不愿喊我师父,除了偶尔干了点好事,他们高兴的时候叫一下,除此之外,都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态度。”
寒生看得出来陆溪屿真的是非常难过了,脑袋不停地在他胸口蹭着,把那里的一片衣服布料都蹭得满是泪水:“而且也穷的要命,什么都买不起,一块银元宝甚至还是自己在衣袖里缝了十年才拿出来的,想给你买个镯子还要跑去当铺把自己的玉佩当掉。”
“什么?你,你把你的玉佩当掉了?!”
寒生急切地将陆溪屿的下摆一掀,发现那本该是坠着一块彰显杪秋院院长身份的玉佩的地方,果真是空空如也。
他当即要起身:“我去把镯子卖了,把玉佩赎回来。”
“不要!!”陆溪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然后又要哭:“所以我果然没用对不对,连送给你的镯子你都要嫌弃,为了给里面灌上可以保护你的灵力,我还在后院一个人闭关修练了好久,结果你反手就要把镯子卖了呜呜呜……”
听他这么一说,寒生又站住脚,叹了一口气,慢慢坐回他的身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呜呜呜……我徒弟全都嫌弃我就算了,现在就连我自己追了三辈子的媳妇儿都嫌弃我,我不想活了呜呜呜呜呜……”
“……”
“好啦。”寒生晃晃他的胳膊:“那不卖镯子了,我也去找个活干,赚些钱来给你赎玉佩好不好?”
陆溪屿的哭声停止了一瞬,随即更加变本加厉:“呜啊啊啊啊……我当真是没用,连自己媳妇儿都养不起,还要媳妇儿出去抛头露面给家里赚钱补贴家用,我怎么这么穷啊呜呜呜呜……”
“……”
寒生实在是拿他没辙了,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正想着要不给他一个亲亲让他安分一点,突然有一个弟子从院外捧着一个盖了火漆的匣子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师,师父,南斗院那边寄给您这个月三师兄的薪水到了!”
听到这话,陆溪屿一秒满血复活,腾地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从那弟子手中抢过匣子道:“快给我!”又朝他摆摆手:“你走吧。”说罢,抱着匣子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寒生:“……”
寒生跟过去的时候,陆溪屿刚把新拿到的钱在书房的角落藏好,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看着他被桌底的灰尘蹭得灰头土脸的样子,寒生不禁奇怪:“不对啊,分明南斗院每个月都会给你寄钱,给的数额还不少,你怎么还是这么穷?你把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
陆溪屿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从寒生身边无声飘过。寒生也是知道就凭他那成天喜欢瞎捣鼓的德行,多半不会告诉自己,只好在对方准备出门的时候喊了一句:“喂,你去哪?”
陆溪屿道:“去想办法让何风吟跟那个男的分手。”
“……”
*
“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我说了别和那个男的在一起!他就是个种田的农夫,家里一没地位二没家产的,就这样的家你还想嫁过去?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陆溪屿从开始在何风吟耳边叨叨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天了,其间每次被对方暴躁地赶出去,都会用灵力控制着门阀,让她关不了门,被迫之下只能接受他登堂入室,像一个老妈子一样追在她屁股后面叽叽歪歪。
一个枕头被用力地丢过来,何风吟从床上坐起,忍无可忍道:“你到底够了没有,我睡个觉都要在边上叭叭叭,烦死人了!我说了我和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你从来又不管我,到这个时候了就开始来管东管西?闲的没屁放是吧?!”
“我既然把你带了回来,又是你的师父,我就有资格管你!得亏你还是在杪秋院长大的,你要是在你自己那个家里长大,指不定十五岁就被打包嫁给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了,哪里还有机会让你自己选择和谁在一起?我不让你和那个农夫在一起是害你吗?他能给你什么?给你几间茅草房,几十亩的地,满屋子要去做的家务是吗?他连跟你约会都不愿意出钱,你还指望他能给你什么?!”
“啊啊啊啊啊!!!”
何风吟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用另一只枕头闷住自己的脑袋,在床上翻滚道:“你到底能不能滚啊!!另外两个家伙和兔子都不在,你就知道来霍霍我是吧?你再在这里啰里吧嗦,我也走了!!”
话毕,她又猛地一下坐起来,看向正坐在不远处一张小榻上优雅喝茶的寒生,愤怒地责问道:“还有师娘!您坐在那里干什么?赶紧来把您男人给带走!!”
寒生翘着腿,慢条斯理地吹了水面漂浮着的茶叶,道:“我也拿他没辙。而且,我挺赞成他的观点的。”
“啊——”何风吟两手一捂脸,无力地向后倒了下去:“我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到底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