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爬起,同时把陆溪屿也拉起来,面对面坐在草地上,握着他那只手,有些生气,责备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又做那些奇奇怪怪的事?看把你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很好玩吗?”
陆溪屿扁了嘴巴,委委屈屈地道:“我没有……”
寒生无可奈何,这家伙脑子不清醒,就算被骂了也只知道哭,脑袋上肿起的大包也没有消下去,还没时间马上带他去看大夫,搞不清楚这到底对他的智力有没有影响。
所以寒生也就不骂他了,看着他往外冒血的手背,把自己头发上绑的发带扯下来,当做绷带给他包扎好伤口,又牵起他的两只手一并捏了捏,道:“好点没有?”
陆溪屿点点头,继续噘着扁成鸭子一样的嘴巴,朝前面对面抱住了寒生。
寒生在他后背上轻轻抚了抚,将下巴搁置在他的肩头,觉得有些累,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然而没过多久,感觉有人在看着他,抬眼朝那个方向望去,很快就对上了秦雀那副惶恐不已的眼神。
“……”
寒生有些尴尬,想要从陆溪屿怀里脱离出来,但对方一直死死抱着他,实在没法,只能对秦雀道:“你要不——”
“我我我……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秦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痛处龇牙咧嘴,又三两下飞快爬起,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个暧|昧的是非之地。
“……”
寒生又叹一口气。恰逢怀里的陆溪屿感受到周围危机解除,抱着他,将脑袋像小猫一样在他颈侧蹭了又蹭,还哼哼两声,弄得寒生立马心软了,抬起一只手在他后脑勺上摸了摸,叫他别害怕。
鹿时醒过来时,瑾月山正值日暮光景,他被麟渊搀扶着从山洞内走出。这会儿寒生还在忙着给陆溪屿梳理他那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感受到周围闹哄哄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了,一抬头,就看见站在树下的一位天仙似的存在。
那个时候寒生就在感叹,不愧是神啊,光是安安静静立在那里,他和他周身的事物就仿佛在散发着莹莹的白光。
鹿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寒生,在见到他后,面上的表情很明显滞愣住了一下,随后握着麟渊搀扶他的手臂,微笑道:“好久不见,小殿下。”
寒生赶紧把手上的陆溪屿放开,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泥土和灰尘,有些不好意思道:“山神大人,好久不见。”
鹿时又笑了,道:“怎么七百多年不见,小殿下变得如此生分了?分明小时候来瑾月山的时候,还跟在我后面唤哥哥的呀。”
一提到哥哥,寒生瞬间就想起了自己的亲哥,在四下搜寻一圈,找到了和盛长南坐在一起,被后者绑了满头麻花辫的褚霜年。对方像是也听见了他们对话的声音,站了起来,正在到处寻找他们所在的位置。
鹿时还在那边道:“听龙太子说是小殿下救了我,真是太感谢了,若是没有你,我都还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活着——小殿下?那边有什么吗?”
“啊。”被点到名,寒生急急忙忙将头转了回来,可就在此时,鹿时恰好透过他,看见了正伸出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寻路的褚霜年。
他的笑容再一次凝固了,怔怔地望着后者,像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过后,看见褚霜年还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那里乱摸乱撞,对寒生道一句“小殿下,等我一下。”便松开麟渊的手臂走上前去,在褚霜年的跟前停下,凝视他片刻,抬手轻轻捉住了他的手腕。
“嗯?”褚霜年不知道是谁来了,道:“尘儿,是你吗?还是长南?”
没有人回应他。
褚霜年开始感到有些奇怪,觉得面前这人怕不是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人,逐渐害怕起来,道:“你,你是谁啊,我弟弟呢,我朋友呢,他们——”
鹿时手上稍稍一用力,就将褚霜年拉进了他的怀抱。他紧紧拥着他,感受他较七百年前消瘦了太多的体格,喉中有些哽咽,道:“是我,太子殿下。”
褚霜年求助的手悬停在了半空。听见他的声音,同样是不可置信,过了许久,才能够壮着胆子将掌心抚上他的后背,细细体会着那别样的体温,颤抖道:“你……你是小时?”
鹿时道:“嗯,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褚霜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经历了那样一场举族覆灭的战争,他如今还能够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除了瞎了一双眼睛。
褚霜年反向拥抱住他,也道:“别来无恙。”
寒生他们和鹿时围坐在一片草地上,谈论着瑾月山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讲到那群人类的所作所为,鹿时不免落寞,觉得自己甚是无能,不仅不能够守卫山脚民众的田地,更无法保护山上的各色生灵,山神庙倒了是小事,可就连运转整座灵山命脉的扶桑树,他都没有能力护住半分。
寒生便将旱魃行至此地的事情告知于他,鹿时在震惊之余,仍是颇有自责,还是麟渊大气出言道:“这有什么,反正不管是干旱还是山荒,都不是你的错。若是因为山神庙塌了不开心,我给你重修就是,去瀛海取最好看的珠宝金银,给你的山神庙镶上金。树倒了也没关系,我给你扶起来,反正我化身龙形那么大,直接把那树一拎——”
“好了好了。”鹿时受不了这家伙在这里吹嘘,堵住他的嘴,嗔怪道:“就你厉害,按住你的灵穴,把你变成小蛇,看你还能不能跑去拎树。”
鹿时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即使生气也没有一点威慑力,不过还是很好地把麟渊治住了。后者垂下头来,抬手摸摸自己的龙角,道:“阿时别说了,等下全世界都知道我妖力微弱的时候只能变成蛇了。”
寒生和褚霜年在对面偷笑,鹿时听了麟渊这话,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没过多久,他的笑就收了回去,目光变得有些惆怅,有意无意撇了几眼靠在寒生肩头的陆溪屿,道:“可你总是这样,就知道嘴上说说,实际上遇到什么事,让你去做,你都不愿意……”
麟渊急吼吼道:“我哪里不愿意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啊,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想要瑾月山的地盘变大一点,我就把周围的土地全都给你掀了垫山顶!”
鹿时知道他在说笑,也想笑,但是笑不出来,还是麟渊又问他:“阿时,你是又有什么想让我做的事吗?”他这才挺起腰杆,用一种忧愁却又坚定的目光看向他,道:“带我回瀛海。”
周遭的气氛瞬间就冷下来了。
寒生不敢说话,陆溪屿和褚霜年也一左一右抓握着他的手,麟渊的脸色稍稍沉了下来,思索片刻,道:“阿时,你能够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想让我带你回去吗。”
“……”
鹿时不说话,麟渊又赶紧道:“不是我不想带你回去,我是觉得我们两个就这样在瑾月山生活,也挺好的呀,我又可以和你在一起,你也不必离开瑾月山,你不是这里的山神嘛,你若是走了,山该怎么办呢?”
“我不当山神了。”
鹿时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