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溪屿和冥妖齐齐跪坐在地板上,头低下去,脸与地面平行。对面就是抱着一杯热茶慢饮的寒生。
与陆溪屿不同的是,冥妖好端端地坐着,浑身上下并无异样,只是面上尽是羞愧之色;而陆溪屿,除了满脸痴傻的表情,头顶更是被寒生捶出了整整齐齐三个隆起的大包。
寒生双手捧杯,喝下半口,慢条斯理轻抿嘴,道:“也就是说,你们两个,认识几百年了?”
陆溪屿已经被打蠢了,抬起头来,仰着脸嘿嘿嘿。冥妖没指望他,双手揪住大腿处的衣物布料,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道:“嗯,已经六百年了。”
“哦?认识六百年了啊?是在他第一世死之后认识的吗?”
冥妖瑟缩一下,道:“……嗯。”
陆溪屿:“嘿嘿,嘿嘿嘿。”
寒生道:“也就是说,他的魂魄在地府的那段时间,都是你在看管?”
冥妖的脸几乎要贴到地板上:“……嗯。”
陆溪屿:“嘿嘿,嘿嘿嘿。”
寒生道:“那我之前问你,你为何说不认识他?”
冥妖嗫嚅道:“我,我……”
陆溪屿:“嘿嘿,嘿——”
“砰!!”
一声巨响响起,屋角扑面而来满室的灰尘。陆溪屿被镶嵌在墙里,四肢呈一个“大”字,两只眼珠子咕噜噜往反方向转。一动不动,看样子,像是死掉了。
寒生将踹出去的脚收回来,礼貌地把另一杯茶往冥妖面前推推,道:“姐姐喝茶。”
冥妖简直要被吓死,哆哆嗦嗦双手接过茶杯,道:“谢,谢谢……”
寒生微笑地看她喝下一口,道:“所以姐姐能够告诉我,你们两个,都在隐瞒些什么吗?”
冥妖喉头一紧,立马被呛得咳嗽起来,用衣袖胡乱擦几把嘴。侧头瞥陆溪屿一眼,看他还是那副死样子挂在墙上,也不想管他死活了,硬着头皮道:“没,也没什么,就是他在第一世死之后,魂魄被分配到我管辖的牢狱。之后每天看着他,就认识了……”
“那你方才一直说的什么,他弄丢了你的饭碗,是什么意思?”
“……”
看冥妖又表现出那副样子,寒生叹一口气,撩起额前头发道:“姐姐,这不是什么小事,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告诉我为好,要不然,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力度收拾他。”
冥妖咬咬下唇。虽然自己方才一直在对陆溪屿喊打喊杀,还威胁着要将他做的事情全部告诉寒生,可真到了寒生面前,她又不敢开口了。因为见识到寒生的武力值,知道如果把事情全都告诉他,陆溪屿一定会被打死的。
“咳,咳……”
未等冥妖开口,房间角落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他们同时往那里望去,发现是陆溪屿不知何时将自己从墙里扣了出来,正在满地的废墟里用双手艰难爬行。边爬边嘶哑道:“咳,阿,阿生,我说,我说……”
寒生盯着他看,突然站起身,走至他面前,低头看他在自己脚边乱爬。抓着他后颈将他提起,回到原处,把人丢到一边,道:“说吧。”
陆溪屿猛咳嗽两声,把喉咙里填满的灰尘全都咳出来,翻一个面,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道:“是,是因为我,在地府的时候不好好服役,害得冥妖姐姐丢了工作,被地府赶出来了……”
寒生撑着脸道:“嗯,怎么个不好好服役法?”
陆溪屿用衣袖盖住自己的脸,不敢接受来自他的视线,闷闷道:“就,就是……”
“私自从地府跑出来了?”
“嗯对,就是——什么?!”
陆溪屿猛地一下从地上坐起,瞪大眼睛看寒生,结巴道:“你,你,你……阿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寒生笑眯眯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陆溪屿心虚地抠抠手,道:“那,那你都知道些什么了……”
寒生道:“中秋。你第二世死后有一个中秋,来了一个叫水山的人。是你吧?”
“……”
陆溪屿陷入长久的沉默。
沉默完毕,他道:“阿生,你……怎么看出来的?”
寒生道:“名字太土了,一般人叫不出这名字。”
“……”
寒生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道:“虽然当时没有看出来,但之后过了几日,仔细一回想,就能察觉出个端倪了。”
顿了顿,他又道:“还不止这一次。”
闻言,陆溪屿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寒生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割肉治疫的时候,你也在,是不是?”
陆溪屿觉得自己要当即晕厥过去了。
他花了好大力气才使得自己平稳下来,哆嗦着道:“这,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寒生道:“不是某个蠢货自己开口的吗?在我的子民面前大放狂言,将我的身世历程全都腾了个干干净净,过程细节比我自己还要清楚。不是亲眼所见,那是什么?”
陆溪屿倏地安静下来,道:“阿生,我……其实,在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