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在内心惊恐的同时,不禁问道:“他们人去哪了?”
陆溪屿不语,暂时将寒生这个问题放下,又问路人道:“兄台,你确定院里起火……只是他们做饭引起的?不是人为纵火?”
“人为纵火?怎么可能?你们院里的仙人们干嘛自己烧自己家啊?而且可是你们院里的人跑出来喊的人,亲口告诉我们是厨房做饭导致起火的。”
陆溪屿眉心皱出两道竖纹,右手食指指节反复摩擦着人中,盯着脚下踩着的地面上几撮从院内飘散出来的灰烬看。
寒生知道他是不信。
“那……兄台可还记得,出来找你们帮忙救火的人……穿的什么衣服?”
“衣服?”路人摸着下巴抬头望天,回忆道,“穿的什么衣服我就不太记得了……黑的?好像套了个黑袍子吧……”
“嘿!我记得!”
来人是杪秋院对面一家肉铺的屠夫,每日都坐在门口的案板边上剁肉,与杪秋院大门只有一街之隔。方才看见陆溪屿他们回来,在院门口与人交谈,不禁偷偷挨了过来。
屠夫裤腰带上还拴着一把砍肉刀,手上拿着一把削骨尖刀剔牙,道:“那人出门后最开始是和我搭的话,说你们院里起火了,能不能让我们多叫点街坊邻居来帮忙灭火。我记得他穿了个黑袍子,然后袍子底下是一件青色的衣服。那会儿他的袍子刚好被风吹起来,底下穿着的衣服布料看起来又很贵,于是多看了几眼。”
寒生再次出声:“青色?确定不是墨绿吗?”
此前通过第一位路人的描述,他已经大概把事情原委猜清楚了。
杪秋院的火根本不可能是做饭引起的。光凭路人说那火单纯用水怎么也扑不灭就知道,那定是有修为的修道者用法术燃起的真火,只有之后同样会法术的老方丈赶来,才能将其压覆下去。
但至于路人并没有目击到有大量外来者闯入杪秋院……这为何与院内弟子们给陆溪屿传来的消息不一样?
按道理来说,若穿心院一群有实力的捉妖师大摇大摆自外进入杪秋院,院门口街道上这么多人,肯定是有人能够看到的,不可能一切如常……
而且,从院里跑出来喊人的那家伙也定是由穿心院的人假扮,他们在院里亲自点了火,又跑出来贼喊捉贼,故意把院外的凡人叫进去帮忙……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寒生的问话又一次戳中陆溪屿心窝。他重复了一遍寒生的话:“对,确定是青色的?不是墨绿色?”
“不可能!屠子我虽是一卖肉的,眼睛可不瞎!”屠夫指着陆溪屿腰间挂着那枚的盟主玉印,“差不多就是这个色!好像还要深一点……深一点还是浅一点来着……反、反正和这玉的颜色差不多,不可能是什么墨绿!
陆溪屿的盟主玉印是非常纯粹的青玉,没有一丝杂色,颜色偏浅。若要和穿心院那一身墨绿制服的颜色相比,显然相差甚远。
就在陆溪屿再次陷入一团迷雾的时候,寒生忽地又道:“我好像记得……青光院的制服差不多就是这个颜色?”
陆溪屿先是一愣,后猛然醒悟:“青光院?!这么说来确实是,他们制服的颜色是浅青,和这玉的颜色倒是相差无几……但阿生,你为何会突然想到青光院?之前不一直都认定是穿心院的人干的……”
“因为我方才又想起了,盛长南刚抓走我没多久,在我附近和他师兄谈话,提到了赵同甫的名字。”
“赵同甫?他们两个口中为何会提到赵同甫……等等,不会吧?!”
寒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转身踏上通到杪秋院门槛前的几阶台阶,走至门前,盯住面前焦黑的门板,伸手用力推了一把。
断裂的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半扇门板轰然倒塌。在激起的漫天黑烟里,寒生缓缓回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穿心院和青光院,多半是搞到了一起,在背后商量着想法子要铲除杪秋院。”
“所以说如果来人并不是穿心院的,而是青光院的话……大家看不见有人出入杪秋院也就正常了。”陆溪屿右手指尖掐进掌心,恨恨地死盯被寒生打开的门里,那里入目皆是暗沉的焦土,“因为青光院的人……会时空封锁之术。”
“他们只需沿着我之前给杪秋院设下的保护禁制,就可轻轻松松将整个杪秋院划入一个单独的空间,将其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让外面的人看不见有人出入。”
“之后再派一个人出来贼喊捉贼,把周围的街坊邻居引入杪秋院,让他们把杪秋院失火是做饭引起的消息散播出去,全中戍其他的捉妖院也就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邢城这边引起过多的关注。”
“而杪秋院内部也足够大,厨房只在院内一隅,他们完全可以只把大门到厨房那一段空间再次单独封锁起来,而把院里的其他弟子和他们的人圈在一起。这样,哪怕两波人在进来的凡人眼皮底下打斗,他们也会全然不知,一心光顾着救火。”
寒生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一旁的屠夫和路人倒是自他们提到青光院起便没再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目瞪口呆了一路。等到陆溪屿说完,这才把大张的嘴巴合上,道:“啥?陆院长你在说啥?”
“没啥。”陆溪屿一手扶住他们的一侧肩膀,将两人往杪秋院大门的反方向推,“先谢过二位了,二位回去忙吧,等日后杪秋院修缮完毕,我再带院里的孩子们来你们家买肉。”
路人指指自己:“那我呢?陆院长,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我是隔壁一条街开面馆的。”
陆溪屿也道:“那我回头带全院的弟子去你家吃面。”
路人道:“你说的啊。”
将两人送走后,陆溪屿回到寒生身边。此时后者已经迈到杪秋院大门里面,站在被烧得漆黑的影壁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擦了一下。
被他那一指抹干净的痕迹处,漏出了底下蓝色的彩绘图案。
寒生道:“要先进院里看看吗?”
陆溪屿拉起寒生刚刚擦过烟黑的那只手,将他黑漆漆的食指指尖擦干净,道:“不进去了,里面没人,应当是老方丈带着孩子们出来了。”
“那他们……现在在哪?”
陆溪屿在衣袖里东掏西掏,摸出来一个金色的罗盘,中心的指针在滴溜溜地转。陆溪屿将其放在木头左手上,右手掌心在盘面擦过,罗盘中心霎时亮起光来。
指针旋转的速度加快,嗡鸣地疾旋成一道金光。数秒后,又迟缓下来。越来越慢,直至挣扎着停下,尖端凝滞于一个方向。
“不太远,就在邢城北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