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去刀刃沾染的靛蓝黏液,黄铜色的足尖点过满地碎玉:“可有闻见地龙翻身的气味?这翡翠芯子连着太液池底的老蛟龙骨,要断地脉得先斩龙筋。”
陈今浣在翡翠裂隙中摸索,经络间流淌的秽气如蛛网缠绕。他忽然捏住根游走的青筋,那东西在皮下疯狂扭动,竟发出婴儿夜啼般的尖啸。泠秋的五行剑应声劈落,剑锋却停在少年手背半寸处——翡翠中渗出的液体正沿着他的经络逆行,在肘弯凝成镇魔咒印。
“别动。”泠秋的呼吸凝滞于喉间,霜气顺着剑身爬上陈今浣的手臂,“这是太乙天尊镇魔碑上的禁咒。”
“碑文早被朝中阁老磨去半截,如今反成了这些秽物的护身符。”陈今浣低头撕去肘弯皮肤,咒印的碎屑在月光下化作萤火虫般的磷光,“师兄可记得《佹鉴》里提过的‘地脉蛭’?”
“以地脉为食,产卵时引发地动……”
“正是。”少年一把绞住翡翠中探出的青筋,腥臭的浆液溅上衣襟,“当年澹台真人斩蛟镇河,皇帝却留了截尾骨在太液池豢养风水。如今这截骨头叫地脉蛭蛀成巢穴,比活着的蛟龙还能折腾。”
就在此时,众人脚下传来窸窣细声,波斯舞娘突然旋身掷出弯刀,寒芒劈开夜雾钉入东南角的残垣。瓦砾中窜出条三尺长的靛青蠕虫,被刀刃贯穿的躯体疯狂扭动,口器间喷出的黏液腐蚀青砖滋滋作响。更多的蠕虫从地缝钻出,它们膨化的环节上浮凸着人脸,全都长成众人熟悉的模样。
“请道长用火!”镇妖司将领疾呼道,带领着存活的银甲卫甩出一沓黄符。泠秋接令并指抹过剑脊,离火真气点燃符纸的刹那,整座莲台突然向内坍缩。翡翠碎片如暴雨倾泻,每块残骸都在火焰中扭曲成人脸模样,尖啸着化作飞灰。
地动渐渐平息,废墟间却传来诡异的吮吸声。陈今浣扒开碎玉堆,只见地脉深处嵌着截森白蛟骨,骨缝间爬满珍珠大小的虫卵。那些半透明的卵囊随着地气鼓胀,内里蜷缩的蛭虫已然生出人类的四肢。
“斩草需除根。”波斯舞娘的金铃震碎三枚虫卵,靛蓝浆液在足尖蒸起毒雾,“当家的若下不去手,妾身可代劳。”
陈今浣的笏板突然钉入她靴尖前的砖缝:“姑娘这双波斯毯子织就的玉足,踩脏了多可惜。”他俯身拈起枚虫卵对着月光端详,卵膜中尚未成型的蛭虫竟在模仿人类作揖,“这东西,留着给司天台的老神棍当贺礼,岂不有趣?”
泠秋用霜气冻住满地虫卵,剑鞘砸在少年肩头:“你当这是儿戏?”
“师兄教训的是。”陈今浣嘴上认错,袖中触须却卷走几枚活卵,“上元节那日便将这些‘祥瑞’呈给圣人,就说司天台夜观星象,见紫微垣现百子千孙吉兆。”
他话音未落,整座平康坊突然亮如白昼。金吾卫的玄铁重甲踏碎长街寂静,马鞍旁悬着的囚魔笼泛着血光。为首将领的面甲下传来瓮声:“奉旨查办妖邪作乱,闲杂人等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