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市,婚礼是新娘子被介绍给新郎家亲朋好友认识的场合,而回门宴则相反,是新郎和女方家属相互熟悉的日子,同样怠慢不得。
凝凝的回门宴原本是要在酒店订席,但在舅妈秦佳的热情坚持下,还是改在了宁家老宅。
请了饭店的主厨,满满当当摆了十几桌,宁家近亲远亲,甚至连一些生意场上的伙伴都到席了。
俗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人知。
他们来自然不是为着名不见经传的凝凝,而是都盼着跟沈家搭上关系,说白了,谁能搞好沈少的门路,这辈子的项目都不用愁去哪儿去拉了。
沈辞今儿也算好脾气,挨桌地敬酒,没有半点不耐的神色。
连舅母秦佳都忍不住赞道:“真是多亏了咱们家阿凝,沈少今天这么给面子,可真没想到。”
宁母对弟媳早就不爽了,上下扫视了她眼,转过头去,皮笑肉不笑地讽了句,“那是自然了,阿辞这孩子打小就对凝凝好,但凡跟凝凝有关的,他哪回不关照?只不过有些人眼皮子浅而已,见他们冷战了几年,就迫不及待摆脸了,这会儿可别充什么好人了,我瞧着可不舒服!”
人跟人之间,要么东风压西风,要么西风压东风。
宁母一个寡居带孩子回娘家住的女人,要想不受气,性格不可能软。早前女儿凝凝和沈少关系匪浅,宁母在宁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弟媳秦佳不得不退让三尺,就算心里有意见,面上也得敬着。
沈少在国外那三年,秦佳以为这两人彻底没戏了,对宁凝母女也不再客气,她受这大姑姐的罪可多了,一旦有机会泄愤,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这不,连凝凝房间都给占了,明里暗里想让这母女二人体验一下寄人篱下该有的辛酸苦楚。
就是没料到这沈少又回头舍不得旧爱,宁可舍了白家大姑娘,也非得把宁凝娶回家。
秦佳自然高兴自家又重新攀上沈家这棵大树,可对“狗仗人势”,卖女求容的大姑姐却是一千个一万个瞧不上。
鸠占鹊巢的东西,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这么多年赖在娘家不走,还真当自己是女主人了?!呸,拎不清的货色,她倒要看看这女人是不是能风光到最后。
再况且,也是个可怜人罢了!还不知道自己老公怎么死的,真拿仇人当恩人了,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秦佳这么一想,心里倒也痛快了,只是现在,明显不是撕开脸皮闹腾的时候。
秦佳于是也没跟宁母多计较,笑了笑,又去招呼客人去了。
等到晚上一切忙完,秦佳在卧室里和丈夫闲话,又免不了提白天受了大姑姐气的事,阴阳怪气道:“你姐这人也真是的,宁家就剩你们姐弟俩相互扶持了,她倒好,不主动帮咱们,瞧那架势,倒要我腆着脸上赶着卖好,才肯施舍点咱们点好处。”
宁垣不耐烦听这个,呵斥她:“你又想挑唆什么?我姐一个寡妇,待在宁家又怎么碍着你的眼了,你就不能多包容包容,成天跟个斗鸡眼似的,盯着她不放,你到底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是谁不想好好过日子了?!”秦佳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蹭地坐起,又哭又骂地作戏,“我一心为你,为宁家,为咱们几个孩子。你现在还反过来指责我,我说你大姐几句怎么了,她和她女儿难道不是吃宁家饭长大?好处有她们的一份,为宁家出力的时候倒要咱们小心翼翼捧着才行了?这是哪里来的理儿?”
“行行行,都是你有理,我懒得跟你说,你眼里谁不欠你的?真正刮你钱包的人你是从来提也不提。”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一码归一码,我娘家的事那是另一桩,你别搅在一起谈。”秦佳话音一转,“再说了,我也就平时给他们点钱过日子,可不影响咱们的生活。要是我弟也像你一样,给自己姐夫收了尸,这么大的恩,我可不会像宁愿那女人一样不识好歹,还尽天摆谱。”
“你瞧你,死的人事也要翻来覆去地讲,我看你是越活越过去了!”
“宁垣,你是不是早看我不顺眼了,想跟我离婚娶小的?我告诉你,没门!”
秦佳的嗓音越来越尖锐,指着他鼻子骂:“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们宁家的秘密我可知道,沈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关照你们家?哼,你那死鬼姐夫也算死得值,我可告诉你——”
哐当一声巨响,门外什么东西碎了。
秦佳立刻警惕地收了音,宁垣瞪她,皱紧眉,没好气道:“赶紧闭上你这张嘴!迟早惹祸。”
门外,几岁大的二女儿哇哇哭,旁边倒了一个放盆栽的木架子,花叶和泥巴撒了一地。
宁垣环顾了眼周围,问女儿怎么了,小女孩被吓得又哇哇哭得更大声,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秦佳心疼地抱起光着脚丫的女儿,一边哄,一边问:“先别哭了,告诉妈妈,刚才有没有人来这边?”
小女孩迟疑了下,摇了摇头,“是……阿福,阿福撞倒了这个。”
短短的小手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阿福就是家里养的那条哈士奇。
秦佳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到实处。
只小女孩心里不解地想,为什么凝凝姐姐一定要交代她这么说,明明刚才除了阿福,凝凝姐姐也在门口,而且还走得那么快,脸白得好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