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长谈之后,凝凝和沈辞进入半分居状态,虽然同处一栋宅子内,但借口照顾孩子,每晚,男主人被婉拒在卧室门外。
他常驻足流连,只以眼神频顾,希望她能开口留他,原谅并释怀那些往事——但凝凝自己心里清楚,暂时她根本做不到。
父亲只陪伴了她几年,可并不单单只是回忆里一个单薄的影子。
她也奇怪,为什么那么小,记忆却那么清楚。
她清晰地记得,父亲是怎么微笑地替她扎辫子,在起风的天气里领着她去放亲手扎的风筝,从花鸟市场给她买来最喜欢的小八哥,停电的夏夜一宿一宿不眠地替小小的她打蒲扇纳凉……
太多太多了,记忆是那么满。
她忘怀不了。
尽管明白,当年的是非恩怨,与沈辞关系不大,但内心里,无法全然做到不迁怒,面对他的时候,常常十分迷惘,心绪复杂,不知道以何种姿态再去相处。
心郁之下,她身体也出了些毛病,发烧呕吐是常事,连喂养孩子也不能亲力亲为,奶水少得可怜,又不得不服了药,更加不能喂奶。
月底,凝凝住进了医院。
这一病,她在医院足足待来半月。
一方面,母子连心,对两个孩子的思念像刀片一样,每逢夜深,便一刀刀割着她的心口。
可另一方面,那栋位于半山的沈家老宅,却像一只无形的恶兽般,令凝凝怯于再回去,她无法再欺骗自己——其实,在内心深处,她对沈家始终有怨。
怨沈家令她年幼丧父,母亲青春守寡;怨沈老爷子假仁假义,包庇真凶,以施恩救助的恩人姿态骗了她们母女这么多年。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三餐不继,流落街头,也绝不要到今天这个地步——恨也不能,怨也不能彻底!
她的心脏,常常被撕扯般难受,喘不过来气。
她住院半月后,某个傍晚,正坐在医院花坛旁的长椅上,望着圆缓的夕阳发呆,渐渐的,斜斜拉长的影子旁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