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人吧？正好是饭点。”

蒋月涵不太确定地向馆内探探头。

“哎呀，当然有了！看，和畅学姐和江晴学姐都在里头，还有孟教练呢。”宋小汶拉起蒋月涵的胳膊，干脆利落地往内一迈：

“晚上好！”

周和畅今天的单丸子头上插着一朵白色的仿真布艺小雏菊，随着她转过头来像在风中摇曳般晃动几下。王江晴减她们二人来也挥手回应，同时拍肩提醒了正忙活的江宛意:

“嘿江老师，她们也来啦！”

正在第二体育馆内新增的桌子边添改宣传纸内容的孟季深闻声也抬起了头。

“你好！你们两位终于来了，等好久喽。”江宛意用白色的抓夹把头发盘在了脑后，这一下她的行动方便了不少。

一想到蒋月涵和宋小汶两个人还没有和她见过面，她便率先开口介绍起了自己。

“初次见面，我是负责学校校队事务的老师，江宛意，今年二十五岁，是山河的本校毕业生哟。你们两位的入队小领针还在我这里放着呢，给，收下吧~”

收到了领针的宋小汶眼睛都直发光，像稀有的粉色钻石在自然光下折射发亮。蒋月涵也将自己的10号领针捧在掌心，颇好奇欣喜地将它们从头到尾从正到背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而后郑重地向江宛意鞠了一躬——把对方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叫着“不用不用”。

宋小汶立刻在自己的迷彩服外套上别好了她的“6号”领针，挺起胸来挨个儿向前辈教练老师们展示。

等到孟季深跟前时，她却被熟练地摸了一把脑袋。而且，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孟季深似乎小声地夸了她一句“真棒”。

噢……噢？！

宋小汶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孟季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后收回手来，“不好意思，我之前教小学体育，和小孩子打交道，一习惯就……”

“孟教练之前居然教小学呀？”宋小汶略显惊讶。

“很想不到？难道我看起来很凶吗？”

“是有点！”王江晴见缝插针，“从气质上来看有点像我高中的班主任~五点半前起不了床就要被她拽起来大训特训一通。严厉得很！”

说完，她自己却大笑起来。孟季深显得有些困惑，垂下眸来做起了自我反思。

很凶吗？有很凶吗？但之前她问孩子们的时候得到的回答都是“很友好”、“很和善”这样的回答。

也许是长大成人的学生们和涉世未深的孩子们经历不同的原因吧，她自己也摸不清到底哪一种说法准确了。

“孟教练，这是什么？”

蒋月涵注意到了孟季深手边的一张张宣传纸。

“哦，这个啊，是9月7日下午三点的入队招新宣传，等会儿我要去学校不同地方的告示栏张贴一下。这上面都是拟定的入队要求。”她说着便递给蒋月涵一张，“是江老师制作的。我只稍做了一些改动，然后再重新打印了20张。”

“这样啊！我看看……入队的条件确实还不少啊。”

“毕竟是对将代表学校参加比赛的人员的选拔，不能像入社一样随便。入队需要的就不只是单纯的爱好和兴趣了。”孟季深认真列举应答着。

“也对嘛。现在要贴到外面去吗？我来帮忙吧，毕竟中午这儿忙的时候我也没来帮忙。”

“那就麻烦你找找学校的各个告示栏了，应该一共有十几个。”孟季深抽出部分宣传单交给她，“我得失陪，要拿一份交给校长过目。”

“那我也来！分我一半吧，月涵，我去东边，你去西边。学校这么大呢！”宋小汶也分外积极地分担了剩下的那些宣传单。

望着两人轻快离去的背影，周和畅不禁扬起唇角，却也免不了有些担心。

“梦如……还没有回来。”她喃喃着，“她的位置该怎么办？从列号上来说，她应该是这一年的新6号吧。”

“如如吗？我记得她前段时间在电话里和雯雯说过，如果她暂时回不来，就不用考虑她的事情了。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她也没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王江晴说着便搭上孟季深的肩。

“孟教练对如如有印象吗？她是上一届的12号哟？”

“12号？啊，那个主攻手吗。因为面生所以没有特别注意，但是的确有印象。当时我看了你们上一学年的比赛视频。从名单上来看，这个人目前并不在新编的队伍内，但是还在社内，对吧。”

孟季深从第二体育馆的墙边取出社员名单，在其上仔细寻找比对了一番:

“汪梦如啊。那么，她的情况怎么样？”她的食指最终停在名单末尾的这一名字上，“和队长类似吗？但说到这里，我其实还不太清楚那位队长的具体情况。”

“呀，不太一样啦。队长的话，是大二时就被推举到1号队长的位置上的。本来那个孩子的号码应该是7号，但当时队内几乎所有人都同意当时原定的队长的这个推举提议，所以最后就由她来出任队长了。”江宛意咬咬食指指节回忆片刻。

“梦如现在是大三生。她大一时并没有入队，所以是大二时才被编号的，也就排在了所有人之后，在是12号的位置。上学期末，她跟着他们系的教授去了南方，可到现在还都没有和我们说清回来的日期。”

周和畅边说着边搬了条板凳过来，堆在器材室门旁的一个小架子前面，踩上凳面，从架子的最高处取下本笔记本——已经很破旧了，封面只靠最后的两三处缝线勉强固定着。

“噢，那个是淑红教练的笔记本吧！”

王江晴很快认出了它。

周和畅迈下板凳，小心而郑重地用双手将其向孟季深送过。

目睹这一幕的江宛意紧握起手中的某样东西。在良久的犹豫后，她深绿色的眼睛不安地打转几周。

她为山河大学的校队准备了很多很多，包括她手心中的这份珍重的希望与祈求。

这绝对不只代表她自己一个人。

江宛意从没教过排球，甚至之前从未了解过排球。但在这三年内，她没有一天是放得下这里的学生们的。

能把后方的所有事情都做好，能为她们起飞的梦想做些可能的铺垫，这就是她简单的愿望。

如果没有山河校队抛出的橄榄枝，她如今恐怕还在漫漫无果的求职路上绝望，还瑟缩在那窄小的破旧房子里拮据度日。

“等一下……孟教练。”

她在孟季深的注意力放到笔记本上前叫住了对方。

对上那双清澈的蓝瞳后，她心头一紧，用略显颤抖的声音组织着语言:

“这几份就交给你来保管吧。拜托了，一定要把它们都送到该拥有它们的人手里。”

江宛意鼓起勇气，向刚刚翻开笔记本扉页的孟季深抬起自己一直紧握着的拳。

翻过手来，展开掌心，三份分开装着的透明小袋已经被她紧张地攥皱了，但袋子里的小东西却是照样锃亮，在从第二体育馆的窗内洒落的阳光下还折射出格外有质地的金属光泽。此时另外三人几乎是同时凑来，看清了这闪闪发亮的小家伙们。

那是三份和新生们领到的款式完全一模一样的校徽和号码的领针:

1号、11号、12号。

晚上九点二十分，女生207宿舍。

听到了敲门声的蒋月涵快步上前迎接，为客人开了门。漆黑的门外正是一双葱青色的眼眸，手里还拎着一袋又一袋的东西。

“打扰了。”她这一声引亮了走廊里的声控灯。

“啊，晚上好，可瑾学姐。”

宿舍里的刘若瑜在听到姐姐的声音后耳朵都竖直了，立刻蹑手蹑脚地凑近几步去偷听，心里却埋怨又嘀咕着。

这个人来干什么嘛！

“是给若瑜的？喔，她在呢，我去叫她吧。”

蒋月涵合手一笑，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以出乎意料的力气与速度一把将躲在一旁的刘若瑜救了出来，快，准，狠。

后者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和姐姐打了个照面。

蒋月涵这人的力气有这么大吗？！

她欲逃无能，只能在原地扑腾。

“给，奶茶。点的是你常喝的那款。”刘可瑾的表情没什么大变化，只是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两个。“还有碗芝士炒年糕，趁热吃。明天降温，记得穿长袖的。”

交出带来的东西后，她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礼貌地向蒋月涵道别，祝福几句，便转身告辞了。

“嗯，我觉得她对你还蛮亲的嘛？为什么不喜欢人家呢？”

“没这回事！”

刘若瑜咬着喝剩小半杯的奶茶的吸管，坚决驳回了蒋月涵的话。她拿起手机，用力地在屏幕上戳戳戳一通，把这顿夜宵的钱转回给了姐姐。

我才不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