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东西拿回来药已经变温,雨昕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下去,探头一口咬走面前白皙指间的橙黄色甜蜜饯。
指尖残留的唇瓣柔软感让容琪的整只手都僵住,迅速收回手在宽大的袖袍里摩挲了两下,就见面前的魏护法理所当然地冲他展开双臂。
是一个索取拥抱的姿势。
不同于之前直接将他拉到怀里,魏护法这回看起来是在给他选择。
但想想雨昕这次受伤的原因是他医术不精,容琪就知道她又在利用他的愧疚心理了。即使没有这一层,外面全是魔教的人,他也不能做出反抗她的事来。魏护法向来算无遗策,在小事上也一样。
但当他真的倾身投入这个怀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心里并没有不乐意。
甚至随着身体相贴,后背的双臂收紧,容琪感到温暖。
一如之前无数个夜晚的相拥,这种心里的空洞被填满的感觉让他上瘾。
容琪想,魏护法身上充满了矛盾,明明是个强大又有野心的人,却拥有比谁都温暖安宁的怀抱。
……
教里的时间过得飞快,临近年关,容琪身上浅色飘逸的长袍变成了更保暖的款式,脖子上围上了一圈雪狐毛,趁得他肤色白皙脸颊红润,看起来像精致的画中仙子。
他在魔教内的行动并不受限制,能看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氛。就连路羽也不再时常搜刮些新鲜玩意儿来找他,容琪只好增加了每日跟着魏护法的时间。
雨昕办公的地方容琪可以随便进入,门口的侍卫见了他大多目不斜视,有时甚至还会友好地对他笑笑。
这是因为容琪在钻研毒术之外的时间会帮忙处理外伤的缘故,再加上他救过雨昕,教里的人都对他很友好。
刚踏入书房,就能见到书案上伏案忙碌的身影。书房的布置很简单,墙上挂了一幅老虎图,左侧是书柜右侧是博古架,魏护法坐在正中奋笔疾书,书案上的纸张累了几沓。
容琪随手拿起一卷书册,能看出是一些铺子的账册。
在教中待了这么久他也发现了,魔教的教主墨千极醉心武学一直闭关,右护法路羽只会打架,教中事务基本上都是雨昕在负责。所以魏护法才一直是累得眼下青黑的样子,有时候半夜回来刚把他圈到怀里就睡过去了。
书房里有一张塌,是之前魏护法晚上常睡的地方,自从容琪来了之后就变成了他的地盘。
旁边还放着他平日看的医书,不过容琪这次没有坐下看书,而是踱步到雨昕身后,探头去看她写的什么。
往常魏护法写什么并不会避着他,这次却在他脚步刚朝向书案的时候就手下行云流水地换了张纸,将原本写的纸张扣在了某一摞上面,又抽了几张盖在上头。
像是完全没有发现雨昕的刻意,容琪笑吟吟地伸手放在雨昕的肩膀上按起来:
“大人,陪我去过两天的庙会吧。”
几乎与这个人日日相伴,容琪明白魏护法在小事上往往很纵容他。果然,雨昕只是思索了一会儿这几天的事务安排,就点头应下来。
事情顺利得让容琪心情复杂。
医术和毒术的学习已经初见成效,想要报仇,就得早点入宫做准备,光是爬到他需要的位置就会花费几年。武林大会之后时局暗流涌动,容琪外出时能听到一些针对魔教传闻。种种迹象都指向正道跟魔教迟早要打一场,背后的推手,正是那个忌惮江湖会威胁到他皇权的老皇帝。
一如当年的将军府,几百条冤魂被皇帝猜忌的大火燃烧殆尽,只剩下他这具装满了复仇欲|望的躯壳。
他需要尽快拉进跟雨昕的关系,好让他能够拿回卖身契离开这里,避开有可能到来的纷争。
但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卑劣,就连之前让雨昕体内的毒和他的血连在一起时都没有。
“诶,你好像长高了一点?”雨欣只当没有看到他垂眸掩饰情绪的样子,伸手假装要比个子,但手一放上去就顺势摸了摸容琪的发顶。
容琪猝不及防,睁圆了眼睛。
他反应奇快,在雨欣摸了两把就准备见好就收的时候,反而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雨欣当然可以躲开,但她想看看容琪要做什么,顺从地顺着他的力道将手移到他脸侧。
就见眼前眉眼精致的少年睫毛颤动,如玉的黑眸里波光潋滟,微微侧头,将自己柔软的脸颊在雨欣覆盖一层薄茧的手心轻轻蹭了蹭。
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干了坏事想要讨好的心虚的猫。
并没有贪恋这种被依赖的触感,魏护法不解风情地捏了捏容琪小公子因为长高显得肉少了点的脸颊,留下一句“没有原来好摸了”就毫不犹豫地起身准备去办事,让容琪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捧着自己的脸怀疑人生。
雨昕离开之后,书房里只剩下容琪一个人,他在心里狠狠骂了魏护法几句“木头”,视线又转移到一旁书案上被雨昕藏起来的那沓纸上。
借着对魏护法的余怒未消,容琪起身用余光扫了眼四周,没有发现人影,于是假装要整理桌面,将手伸向书案上的纸。
“不可以看哦。”
一个陌生的男声冷不丁从很近的地方响起,吓了容琪一大跳。
竭力维持住镇定,容琪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到头顶刚才还空无一物的房梁上此时正悠闲地坐着个面无表情的黑袍年轻人,双臂环抱在胸前夹着一把剑。
容琪对这个年轻人有印象,是平日来书房跟雨昕交接工作的教众之一,每次见他都没什么表情,雨昕还跟他碎碎念过要不要请他治一治这个年轻人的脸。
他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叫十九。
“我不能看?”
既然已经被发现,容琪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盯着十九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线索。
可惜十九在魔教最出名的就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只办事少说话的风格,他只是点了点头,又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护法不想你看到。”
再多的话也套不出来,但这句话本身也许就代表了什么信息。容琪收拾起纷乱的心绪,还是离开了书案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