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奇怪地看着他一眼,容琪一面急忙低头捡药一面解释:
“我……我有亲戚以前被魔教所伤,一时有些激动。”
李太医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容琪趁势问:
“不知魔教里的人……”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前几日正道联手打上魔教总舵,剿灭了大部分魔教教众。但魔教教主墨千极乃是当世武学最强,正道也死伤惨重。多亏了有个厉害的青年人在关键时候重创了墨千极,那个青年人叫裴……裴什么……”
李太医看起来对江湖还有几分向往,讲起来十分投入,容琪不得不在言语上引导一下:
“墨千极之后怎么样了?”
“那当然是受了重伤,跟正道约定解散魔教,再也不重出江湖了!”
李太医当了多年皇帝的心腹,有自己的情报途径,知道的比一般人要多。
容琪松了口气,墨千极没死,那么雨昕他们也很有可能没事。以他对那人的了解,魏护法极有可能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前就提前得知一切并做好了后续的安排。
但他还是提着一颗心,脚步飘忽地回到了住处。
躺在床上,容琪久久无法入睡,一闭眼就是当年将军府的大火,和在魔教度过的场景重合起来。如今同样的命运降临在他们身上,这样的认知让容琪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不能再拖了。”
为了庆祝魔教的剿灭,皇帝要在宫里召开宴会。
容琪提前给李太医下毒做出感染了风寒的症状,保证宴会当天只有他一个皇帝党的心腹太医。
宴会上觥筹交错,老皇帝春风满面地在上座欣赏下面的歌舞,脸上满是天下尽在掌握的喜悦。底下的妃子和大臣极尽奉承之能,夸得老皇帝不住笑,宴会上气氛十分和乐。
酒过三巡,皇帝到底不像年轻时候那么能喝了,很快醉醺醺地被扶回了寝殿躺下。
容琪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此时沉稳可靠地上前把脉,向一旁侍立的太监温和地点点头。
实际上平日压制自己剧毒体质的药已经停了好几天,在把脉的那一刻,剧毒开始已经顺着皮肤的接触侵入皇帝的肺腑。
老皇帝躺在床上,神情渐渐由红转青,脖子上的血管浮现出来,憋得睁开了眼睛。
“呵……”
“皇上中毒了,宴会上有人下毒!”
容琪大声喊出来,旁边的太监吓得连忙飞奔出去请其他太医,端来醒酒汤的宫女吓得把汤掉在了地上,殿内宫女和侍卫跪了一地,床边离得最近的就只有刚把完脉的容琪。
老皇帝舌头已经麻木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瞪着越发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容琪。
容琪语气焦急,脸上却只有一片冷漠,凑近皇帝似乎想听清他最后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飞身而下,一把将容琪推开,径直守在皇帝床前。
容琪被一把推倒在地,后背撞在地板上疼得他牙关紧咬,心里却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守护皇帝的大内高手推开他却没一掌打死,说明并没有怀疑上他。皇帝身边一直有高手监视保护,但他把脉接触的那处皮肤连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会儿所有人都会以为老皇帝是在宴会上被人下的毒,毕竟想要杀皇帝的人那么多。
接下来只要等。
容琪恭恭敬敬地捂着胸口自己爬到一边跪着去了,看起来惶恐又无辜。
谁知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来该出现的其他太医和大臣,反而听到殿外响起了沉重杂乱的脚步声,还能看到隐隐的火光。
无数脚步临近,殿门“咣”的一声被推开,鱼贯涌入的士兵冲上去和保护皇帝的高手和侍卫战在一起,跪在殿内的宫人们尖叫着躲向两边,却大多被士兵顺手就砍成了两截。
是宫变!看来计划今晚起事的并不只有他。但宫变这种事,皇帝能被留下活口写退位诏书,却不可能让他们这些宫人活下来留下反叛的证据。
容琪努力保持头脑清醒,一路后退到墙边,想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往殿门口挪,但几个士兵已经发现了他,提刀就朝他走来。
容琪攥紧袖口的药粉包,这个一旦洒出去一定会吸引其他士兵的注意。但还没等他决定鱼死网破,胳膊突然被人拽住向侧面一拉,紧接着腰上一紧,很快就被谁带着施展轻功几步掠到了门口。
场面过于混乱,一个小太医被消失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殿外的冷风猛地吹在容琪的脸上,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带着他的人的脸,却发现是一张不认识的面孔,穿着的正是反叛士兵的服饰。
那人一把将他抱起来运气疾奔,足尖一点就从混乱的人群头顶越过了殿墙。
四周嘈杂混乱,到处都是兵器的砍杀声,还有几处宫殿着了火,但绝大多数地方都是一片死寂,没有宫人敢在这个时候贸然出来查看情况。
原本若没有这一出宫变,容琪还能自己想办法安然离开皇宫,如今却差点葬身于此,只能寄希望于身边这个救了他的人。
容琪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皇宫,眼前浮现老皇帝临终时瞪着他死不瞑目的脸,和这个繁华空洞的围城重叠在一起。
将军府的火光一如皇宫里此刻被点起的火,而他终于报了仇,可以从这无尽的围城中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