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女士这次是真的想笑了,可没有盲目答应她,侧过头轻吻着小女儿的额头,带着疼惜的力度感受她灼热的温度,似乎这样能替她承担下所有病痛。
“等黏黏好起来我们再商量好吗?”
闻言,姜年安在林女士看不见的角度无奈地撇了撇嘴,经典大人画大饼话术!
提起右右,姜年安想起来晕过去之前她怀里还有一个弟弟呢,
她这么大一个小猫弟弟呢??
“右右呢?右右在哪里?”
听出她的着急,林女士有些无奈,她知道黏黏很早慧,没有敷衍她而是耐心解释,
“右右好着呢,只是他太担心你了,哭完睡觉了。”
啊——
姜年安觉得天塌啦,一般小孩子谁能想到自己在姐姐怀里睡了一觉就把姐姐睡晕倒了呢?肯定是吓到小朋友了......一想到这辈子好不容易粘着自己的校霸弟弟可能以后都不会敢来找自己玩,然后变成她记忆中两个人形同陌路那样。
姜年安: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等右右睡醒可以让右右来找我吗?”姜年安决定力挽狂澜。
这次林女士很干脆地答应了她,或许右右的心结还得黏黏来解开,小朋友也有小朋友解决问题的方式。
“哦不,还是等我好了再让右右来吧,不要右右病。”姜年安弯弯绕绕地表达不想造成传染的心愿。
林女士却只当她是在医院里住多了,学到传染的概念,笑着亲亲她,答应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持续了整整三天。
等到姜佑桀被允许靠近姜年安的时候,姜年安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他,平时百试百灵的小雷达像是失灵了一般,就差把整个姜家大宅拎起来抖一抖,看看能不能掉下一个姜右右了。
姜年安心下明了,这是在躲着自己啊。
所以果然是把小朋友吓到了吧qaq,姜年安欲哭无泪。
终于逮到机会,姜年安把刚刚从房间出来的姜佑桀堵在角落,装出一副反派的样子,发出“桀桀桀”的笑声,摁住惊慌失措想跑的姜佑桀,发出质问:
“为什么要躲着我?右右不喜欢我了嘛?”她故意摆出受伤的表情,低落的样子很是惹人心疼。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见不得她这个样子,还很年轻好骗的小校霸急急忙忙否定。
“那为什么躲着我呢?”
沉默,还是沉默。
当姜年安想着要不要进一步逼问的时候,脚上却传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的触感,低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就把刚刚一直死死低着头的姜佑桀的小脸抬起来。
一张俊俏的小脸此刻因为巨大的情绪起伏而涨红,为了不被发现而紧紧咬住的下唇,可豆大的泪珠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背叛了主人,源源不断地往外溢出,下坠,然后消失在地板。
被抬起的脸,已经模糊的视线仍然感受到姐姐投来的,惊讶的不解又带着关切的视线,原本已经死死咬住的委屈和自责控制不住地从喉咙翻涌着,溢出几声不成调的呜咽,姜佑桀泣不成声地道歉:“对....对不起....我害.....害黏黏....黏黏生病了.....”
这几天他不是不知道姜年安在找他,可他真的好害怕,害怕她的责备,害怕她的冷待,但最害怕还是她靠近自己又会像之前一样“睡着”,然后再也不会醒过来。
他有偷偷听到过几个年轻的保姆私底下讨论,说右右和黏黏一母同胞,一个身体壮得像牛,另一个却天生体弱多病,可能是因为右右在肚子里拿走更多的营养。
姜佑桀听不懂太多生词,但他大致能知道,原来是他的原因才害得黏黏生病了,害黏黏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自由地跑跑跳跳,而整日关在同一个房间,吃不同颜色的药,打各种各样的针,人人待她都小心翼翼,不敢说笑不敢大声,像安置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
每当姜年安在翻绘本,偶尔停下来,看着窗外,陷入呆呆的放空中,(实际上只是在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冰淇淋啊),姜佑桀会在门口暗中观察,包括她坐在高高的病床上等着医生注射,没哭没闹,连医生都会夸奖她的勇敢,她却只会安静地笑。
有时候他的暗中观察会被她发现,不知不觉地对上了那双含笑的眼睛,如出一辙的黑眸子,她明明在痛,却还冲他笑着眨眨眼睛,看他触电般慌不择路地跑走,然后俏皮又带着些许顽劣地笑了。
真是很可恶,坏黏黏!
可是忍不住,忍不住看向她,忍不住靠近她,也忍不住想让她靠近自己。
想和她玩,想听她念奇怪的咒语哄自己,想把自己私藏的糖果全部给她,换走那些五颜六色的苦药丸,想她不要再露出发呆时的那种神色。
姜佑桀太小了,在他小小的世界里还接触不到除了“开心”“难过”“生气”之外更高级的情绪,他还不懂如何描述那样的神态,那样好像姐姐与周围一切颜色隔离的,游离于任何存在之外的姿态。
当他还不懂什么是寂寞的时候,就已经在她的眼睛看见了,
那样安静的寂寞。
“不对哦,黏黏生病不是右右的错,”他听见她轻声说,带着叹息,“如果是右右有什么错的话,那或许是右右躲得太好了,我找不到右右的时候,可是比生病还要难过呢。”
“可是.....是我....你才去花园吹风的.....也是我....让你一直生病.....”他低下头,有些颤抖。
“那要怪风吗?”姜佑桀一愣,在泪光中对上了那双始终平和的眼睛。
“怎么能怪风呢?”他有些不解,“风.....风它只是.....不是故意的....”他说不出哪里不对,感觉自己小小的CPU要烧掉了。
“那右右又为什么怪自己呢?”姜年安理所当然地反问,“是我愿意的呀,是我愿意让风来呀,也是我愿意去陪右右,风和右右都没有做错呀。”
“不是右右的错,我很高兴,因为有右右在妈妈肚子里就一直陪着我,所以生病不可怕。
是这样的吗.....
我的存在真的让你高兴吗.....
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就不会再生病了呢.....
这样的问题似乎能穿越时空,不仅埋在他的幼小的心里,还质问着曾经的世界里一个没有被姐姐看见的少年,没有人能回答,也不知道去哪找到答案,好似有一千块石头压着,有一万双手捂住他的口鼻,企图将他们溺毙在自责中。
直到此刻,
宽容的判卷官看见了他们,却没有批下想象中的死刑,而是温柔地拂去他的泪,小小声地宽慰失落的小小少年,说自己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无比幸运。
如果是再见的代价,所有的一切,轮回也好,生病也罢,都是她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