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层……
“嗒、嗒、嗒……”
脚步声在潮湿的墙壁上反弹,似乎撞碎了烛火摇曳,发出“滋——啦——”的炙烤声。
不知从哪儿,钻出“噼啪”一声响,伴随着源源不断的水滴声。
“……”
接下来……上三楼。
三楼是极为危险的楼层,有没有线索栀离不清楚,但他实在不想多待。
时间,在【白狼守护的城堡】中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规则会无数次地胁迫时间,可离奇的是,副本主线任务竟然是在副本中安全存活三天。
三天……怎样算是三天呢?
是传统的72小时,是人体感受到72小时,或是规则定下的“72”小时……
但栀离想的,是无限制的“72”小时,以及永远到不了的“72”小时。
真是老套的规则啊……
青年在心中暗道,眼眸因幸福眯成一条缝,密又长的睫毛为脸颊投下一片阴影。
时间……若想提高副本难度,时间的确是最好开发的点。
但同时,由于被开发太多,这也是最老套的困难点。
推到这份儿上,支线任务要玩家杀死的人也很清楚了,不是吗?
“高塔主人囚禁了佩希蒂·索尼,就在规则最想让玩家前往的六层”
栀离在喃喃,也在向上攀登。
他笑着。
“规则……引导玩家的,不!是引导骑士的——正是佩希蒂·索尼制定的规则。”
很有意思!
栀离瞳孔晕开一道淡淡的幽光,薄唇勾起。
背后的故事也越来越令人好奇了!
……
“白……白……白狼先生……”
蓦然,一股虚弱的嗓音自身旁响起,
“额……你是?”
栀离转头,瞳孔骤缩,嘴唇开合,声音嘶哑。
“你是……”
“你好……白狼先生,我是德尔,杀不杀巨人无所谓了……巨人是村民恶意的集合体,它……咳、咳……”
是一位梳着背头的叔叔……是叔叔吗?
他没有眼睛,只有空旷的、深陷进去的眼窝,附着着破碎的褐色皮肤,一个又一个窟窿腐烂似的黏白森白的骨头上……只有手!他伸出手,皮肉包裹住五指,那是唯一的、完好的,指尖镶嵌着鲜红的花朵——盛放。
德尔伸出手,“啪”!他勾住栀离的衣角,风衣下摆被抓得很紧。
“啪!”
他残缺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
“别走……别走……”
“叮!”
刺耳扰人的机械音,是新功能“奇物志”找到“新生物”的提示音……就像派对中的梅花鹿、山羊,这是一种新物种;而库库拉和艾丝特尔,又是另一种物种……
如今的德尔叔叔,原来已经算新物种了吗?
“啧。”栀离轻哼。
好在对方没有恶意。
他站定,眸光分散,似乎是在观察四周,然后汇聚在德尔叔叔身上。
青年躬身蹲下,半跪着,眼眸在阴影下微微睁大,露出一双泛着幽光的琥珀色瞳孔。他伸手,轻扶起德尔叔叔倒塌一般的身体,将他靠在湿哒哒的墙砖上,眼眸中浸满坚定与温柔。
“先生……您说。”
嗓音很温柔,很坚定,听起来完全不似伪装,反而像是发自内心的……认真……
“咳咳、咳……”
德尔叔叔的喉咙中卡了把刀,喉管里被锋利的刀划开数道伤口,只剩下残留的一堆破泥烂肉在断断续续颤动。
“不要管巨人了……佩希蒂·索尼让你杀它吧……不要!救……救佩希蒂·索尼……你杀不死……巨人……”
“哦?”
青年的表情总是“安如磐石”,几乎毫无变化——浅色的瞳孔坦诚无比,下唇被恰到好处地咬住,瞅着在犯难。
“……”
唯有开口的那句疑惑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哈——哈——”
是剧烈的呼吸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栀离眸色在一瞬间凝重,却又在刹那间恢复。
幽暗、烛火、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德尔深吸一口气,干瘪的嘴唇呢喃着,就忍受着破烂的麻布砸白骨头上飘扬。
这次:“白狼先生……巨人是村民们恶意的集合体,恶意囚禁了佩希蒂·索尼,她要死了,救她……恶意……杀不死……只要人、人还在!”
他将自己了解的信息——全盘托出。
“三楼的怪物和恶意还在沉睡……快走……快走!去救索尼!”
“叮咚!检测到支线任务更新——杀死‘恶意’……或……”
小C的提示音骤然响起。
或……
还有或?
“杀死‘恶意’……或……拯救‘佩希蒂·索尼’!”
“啪!”
是什么东西从墙上摔下来开,是模糊陈旧的挂画?还是德尔叔叔的“尸|体”?
德尔已经死了。
当然,也可以说早就死了,早就成为了三楼那群怪物的一员,可以说他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栀离关键信息的。
栀离抬头,他看向三楼那群“蠕动的怪物”,眸光暗沉。
原来是这样……声音……
趁现在,快走吧。
“哼……”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然后,伸手,冰凉的触感瞬间席上德尔的眼睑,不,白骨……像是要盖住什么似的,要为德尔叔叔关上眼睑。
死不瞑目。
栀离不想看见。
…………
另一边,城堡中。
四周很是寂静,几乎只能听见几人的浅薄的呼吸声……
“出来吧,里比尔先生。”
佩希蒂·索尼笑了,含着天空一般的杏眸饱含笑意,弯弯的,甚是好看。
“您看,您都躲躲藏藏多久了。”
“……”
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库库拉眉头微蹙,眼眸中的不解凝实,沉声开口:
“小姐……没有人。”
她的声音很浅,原本是坚定的,却在看到那双蓝眸子中的戏谑后不由得一愣,渐渐息了气。
佩希蒂·索尼摇头,继续笑着,冲不远处的小木桌扬了扬下巴,借着朝库库拉露出一个极为狡黠的笑容。
感受到了吗?在那儿。
她的唇形在变换——去吧。
“好。”
“唰——啦——”
刹那间,木桌被掀翻在地,糕点、瓷盘……通通摔落在地,碎成满地细小的碎片。
“啪!”
库库拉飞身向前,一脚踹翻长木桌……木桌在地板上“翻滚”,不断磕碰,直到最后直挺挺撞在墙壁上,四分五裂。
“啊!”
木桌底下是什么?
库库拉呆愣在原地,小辫随惯性垂落在肩侧。
“他……什么时候……”
少女嗓音沙哑,满是不可置信,她回头,喘息着、颤抖着,看向佩希蒂·索尼。
晨光斑驳,从窗户中洒下,莹莹落在少女亚麻色地长发上。
她不可置信。
佩希蒂·索尼瞅了地上那具尸|体一眼——瞪大双眼,脸颊青灰,左胸处有个血淋淋的洞,规整、一击毙命。
随后,她很快地别过头,看向窗外——晨光下的那片雏菊花田。
白天……
晨光……
看来栀离先生要到了。
只是……里比尔……
什么时候……
佩希蒂·索尼轻轻叹气,朦胧的白烟从她的唇边溢出。
“罢了……收拾好里比尔吧,他也是身不由己。”
“是。”
库库拉干脆,眸光却忍不住向上移,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
她知道,能在短短时间内、她们眼皮子底下杀死里比尔的,只有……只有……“祂”!
“祂”明明答应过在场所有人……
帮助小姐杀死“恶意”!
帮助艾丝特尔复明!
可是……“祂”为什么忘记?
“我需要‘祂’的力量,小姐!”
库库拉喃喃。
“……”
佩希蒂·索尼迎着光,五官被照得有些模糊,她摇头,厉声呵斥。
“库库拉!”
佩希蒂·索尼转过头,对库库拉笑了,温柔地笑了。
“小傻瓜……”
温柔得像个母亲,正无奈地教训犯傻的孩子……不,她本来就是母亲——城堡中几乎所有人的母亲。
……
不远处,城堡的角落,一个没人能够发现的角落。
阴影中,一个男人站着,深紫色的长发及腰,遮盖住被西服包裹的好身材。
祂的眸子幽暗,直愣愣盯着手中那个依旧依旧在跳动的心脏,三秒不到,祂嫌弃似的把心脏丢开。
就是这个人伤了祂的仆从……
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