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程,或许是因为想让西澳眯眯看到这份手稿的急迫,他不停加速,摆尾摆到腰部酸痛。
等他到的时候,水晶宫的大门正敞开着,他猜想西澳眯眯应该刚进去不久。
可直到他再一次回到博先生的办公室,他都没有遇到西澳眯眯。
而因为他的莽撞闯入,博先生和祭司都看了过来。
海水的气味很古怪,夹杂新鲜的血腥气息。
循着味道他注意到博先生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创面齐整,应该是利刃划出来的,血液外散,深蓝色的血雾凝成团。
祭司没心情再关注闯进来的他,回头看向博手臂上新划出的伤口。
凝血的速度比人类快上不止两倍,也是人鱼中顶尖的水平。
可是祭司墨紫色的眼眸却越来越严肃。
这样的再生能力与多罗罗并没有高下之分。
今临看着那道伤口不再流血,断面却没愈合,新肉迟迟没有长出来,他眼中蒙上一层担忧,但他有更要紧的事。
“西澳眯眯来过吗?”
手臂剧痛,而博眼睛也没眨一下,他与今临视线交错:“他走了。”
今临愣住,然后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问:“又走了,他去哪了?”
“去撒勒海域执行任务。”
“他怎么还能去执行任务呢!”今临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还没有告诉他,多罗罗也喜欢他呢。
“他自己申请的。”
今临心中隐隐不安:“什么样的任务?”
博垂眼:“沉船。”
“哦,”今临转身,“我得去找他。”
“今临!”博高声制止。
“先生,我只是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今临解释。
“你不许去。”
今临反驳:“为什么?我只是想要给他看一样东西,而且我能和他一起完成任务回来。”
博眼前发白,手重重往桌上一撑,伤口又渗出血来,他有些颓废:“你不能去,他也……回不来。”
今临强制自己不去思考:“怎么会回不来呢?”
博说不出话,只是叹气。
祭司扯出一块鲛纱扔到博面前,又回答今临的问题:“你以为他要怎样沉没一艘人类的海捕军舰。”
今临想了想,喃喃开口:“潜伏进去,破坏舱室……”
但他知道,不是每只鱼都能遇见尤加,也能猜到,西澳眯眯是冲着死去的。
死之前,能够和人类的军舰同归于尽,就和多罗罗一样,是为海洋奉献了生命。
他要去找多罗罗了。
“可是……可是……”今临张了张嘴,有些哽咽。
可是他还不知道,多罗罗也是喜欢他的啊……
博用鲛纱将伤口捆住,再用手掌压迫:“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撒勒海域的海妖会为他立碑,永远铭记他。”
“不行!”今临攥紧了手,“他的碑不能在撒勒海域。”
他得和多罗罗在一起。
今临恳切地望向博:“我能向您借一颗红色水晶吗?”
他这时有些后悔了,离开庄园的时候不应该把所有水晶都丢掉,应该留一颗红色的。
博知道他想做什么了,翻找出一枚深红色毫无杂质的水晶递给他:“去吧。”
——
今临在多罗罗的墓碑旁边为西澳眯眯立了碑,他将多罗罗的手稿埋在墓碑下。
西澳眯眯回不来了,他并不能得到西澳眯眯身体的某一部分,哪怕是一枚鳞片。
但是他想,爱就是西澳眯眯所信仰的神明的话,多罗罗诉诸在手稿里的爱会凝成一个永远陪伴着他的灵魂吧。
他将一红一紫两枚水晶都擦亮,对西澳眯眯的同情还是对那个口不应心多罗罗的厌恶都化作感慨和惋惜。
“今临?”
今临抬头,看见一对紫尾夫妇,他们立在多罗罗的墓碑旁边。
应该就是多罗罗的父母了。
“你就是那个很厉害的白尾孩子吧。”多母对他微笑。
今临眨了眨眼睛,然后点头。
很厉害的话……好吧,肯定是我。
多母看向他身前的墓碑:“这是?”
好像看守的禁地被发现,今临有些局促:“这……这是新的墓碑。”
可是这个墓碑和多罗罗的墓碑离得太近了,几乎等同于人鱼夫妇合葬,今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告诉多罗罗的父母,他就是在合葬吧。
多母没有倾身,只是看了看那枚红色的水晶:“是西澳眯眯的吧?”
“……”今临不知该说什么,脸上惊讶的表情藏不住。
多父屈身抚摸儿子的墓碑:“多罗罗的墓碑就是那孩子立的。”
今临嘴打出溜:“你……你们……都知道……”
“那孩子能陪着多罗罗的话,多罗罗会高兴的,”多母没有否认,“多罗罗毕竟是我的孩子,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看出来多罗罗喜欢那孩子,但我们还是想让他参与繁衍,就为了海妖的生生不息,可是他不愿意,成为探员开始就很少回家了。”
“是我们一直把他逼得太紧,让他以为违抗繁衍是罪,所以他不停地执行任务,甚至主动斩尾……”
多母在哽咽,多父也低垂着头。
“那西澳眯眯知道……”
不,西澳眯眯不知道的,恐怕到死之前他都以为多罗罗不喜欢他。
于是今临又问:“为什么不告诉西澳眯眯呢?”
知道西澳眯眯喜欢多罗罗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他多罗罗也喜欢他呢?
多母摇头:“那对西澳眯眯是不是太残忍了。”
如果西澳眯眯知道多罗罗一直在等他,会不会更心痛,知道彼此深爱,会不会更遗憾?
个人有不同的见解,无望的爱和分明互相喜欢却错过说不清哪一个更遗憾。
结局是既定的,禁忌和规则是凌驾于爱之上的,两个海妖种群中的佼佼者注定不能抛下责任和使命。
多罗罗误以为西澳眯眯讨厌他,西澳眯眯误会多罗罗会参与繁衍,他们的故事终究是要错过的。
知不知道彼此喜欢,也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