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昨夜之事,沈嘉树心情已经好很多,反倒是张渡接了那通电话后就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一坐上车,沈嘉树就被一本薄薄的杂志给吸引住视线,杂志封面的女模特相貌明艳,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一时想不起来。
兴许是手机偶尔蹦出的女明星资讯,并没往这方面深究下去。
张渡说:“你父亲昨天就被警察放回去了,应该跟在闻振东那边,吃完饭我叫司机把你送过去。”
沈嘉树看向他:“可是我好像忘记带书包了。”
“那再回来拿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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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司机把车开到中心商圈地带,附近的光明广场已经亮起霓虹大屏,道路旁的路灯渐渐地亮起来,预示着新一轮的歌舞升平即将开启,而在这里缺的最不是有钱人。
这家餐厅要提前预定,不过是属于周蔓公司旗下产业,他自然也不需要这些形同虚设的规矩,所以一下车早早有侍应生前来热情相迎。
沈嘉树觉得受宠若惊。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吃西餐,坐在金碧辉煌的西餐厅感觉像是一位格格不入的灰姑娘。
她不会使用刀和叉子,只能照葫芦画瓢的切食物,银面刀具折射出她窘迫的样子。
一盘食物份量却相当小,摆盘又精致。沈嘉树想,把几十个盘子里的食物合并到一起,或许才是一个成人的量。
餐厅一角摆放着一台及其昂贵的斯坦威钢琴,钢琴师一身规整的燕尾服,活跃的指尖弹奏在黑白键帽,伴随有节奏的轻音乐,将餐厅的温馨氛围提升了一个档次。
张渡说:“吃完饭去看话剧,你喜欢看什么话剧?”
“话剧?”
说实话,沈嘉树连话剧都不知道是什么,也发现张渡总喜欢把艰难的选择抛给她。
“随便吧。”
张渡垂下眼睫,光芒照在眉弓投下一小片的阴影:“你不喜欢话剧?”
沈嘉树连忙说:“不是的……”
正要解释,张渡忽然说:“你学校什么时候放假?”
完全跟不上他话题转变太快,沈嘉树立马回答说:“大概一月份左右。”
“小群。”
餐厅缓慢流淌的纯音乐中,沈嘉树缓慢抬起头,眼中困惑:“怎么了?”
四目相对,发现他的眼神也同样困惑:“从头到尾,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奇怪,或许如果不是那个困惑眼神的话,应该是个很正常不过的问题。
沈嘉树说:“当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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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时代网络的洪流在飞速发展、话剧、戏院、皮影这些都在被慢慢吞没,以至于去的时候,只有潦草几对情侣。看透表面细究皮下,没过几年这家话剧估计也要倒闭了。
这场买的是《简爱》。上半场沈嘉树看得有些投入,半场休息时细细品鉴还回味无穷。
演员台词表演是有功底的,搬到荧幕上某些演员甚至还要比他们还要逊色几分。
舞台的灯光时明时暗似浮光掠影般扫过前排的情侣,男方的手很不安分地在女方裙子覆盖的大腿下游走,两人小打小闹,非常影响观感。
怕是一场话剧下来,内容没看多少,光看两人恩爱啵嘴了。
毫无征兆地,前面背椅被人一不小心给踹了下,前面的情侣不可思议转头,张渡友善地微笑:“不好意思,不小心踹到了。”
尤其是男方的表情愣是把脏话给吞到喉咙去,不耐烦地回过头,兴致全被打扰。女方往这边看了眼后,接着又陆陆续续地瞄了一眼,眸中划过惊艳。
兴许是前面的女生回头太多次,沈嘉树也忍不住地也看了眼然后收回,她见张渡这样子根本不像非正式道歉,倒像是警告。
也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一个人。
也确实,他本来想眯会儿,前面太闹腾,这脚踹的也算一报还一报。
正看得认真,这时张渡将脑袋沉沉靠在她的脖子,本来就端坐着,这会儿她更是把脊背挺直,姿势稍显别扭,尽量让他靠的舒服些。
“你觉得这个戏剧好看吗?”
像是没话找话,他目光虽是注视前方正倾力演绎情景剧的演员,但重心完全不在。因为从小接触外国文学,张渡对接下来发生的故事了如指掌,所以没有太大兴趣,至于为什么选这场,大概也只想睡觉而已。
大概也只有小女孩会喜欢。
沈嘉树真挚地说:“我不太喜欢看书,但是我觉得要是有人把这类当成话剧来演,会非常有意思。只是我现在又多了些想法。”
“你说说看。”
“人真的会在一个阶段上爱上一个人吗?如果一个人曾经有过爱人,却致使某些原因而导致的分手,再找下一任,难道他就不会想起从前吗?”
人总是明知故问,他们曾经相爱过,又找了下一任,到头来爱不会是独一份。
尾声将近,简爱最终确定了心意,义无反顾地向罗切斯特互诉衷情,终场灯光亮起的时候,所有演员致谢鞠躬离场,掌声稀稀拉拉庆祝宏大的表演落幕,到头来他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肩上一轻,张渡又坐直了回去,灯光暗去人员离场,他眼眸闪过一丝冷漠:“总是过问以前,受伤也只会是自己。”
换句话说,都过去了,没必要计较从前。
仿佛透过了以话剧为主题的这层窗户纸,切实讲给了想要答案的人听。
年少的情感总是多疑敏感,像是上演了一场人生的话剧。有人出演旁白;有人出演角色;有人出演苦难。
她有些难过。
人陆陆续续地全都走光了,唯独剩下他们两个。见状,沈嘉树也要准备离去,用力站起那刻,她神色骤然扭曲,脑袋昏沉,巨大的疼痛从腹部如潮水般争先恐后涌出。
真是完蛋。
再一抬眼,人已经走出好远,不见踪影。空荡荡的话剧院独留她形单影只,眼前黑漆漆,沈嘉树油然而生一股恐慌,疼得连眼泪都要从泪腺飚出来。
过会儿,然后坏蛋自己又走回来,他皱眉蹲在沈嘉树的身前,扬起半面脸生气注视:“你怎么没跟上?”
“我肚子疼,走不了。”
张渡背过身,将宽阔的脊背面向她。
他很瘦,因常年锻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多余的赘肉。沈嘉树双手圈住他脖子,把脸颊埋在男人肩颈间,体肤相贴,就是肩胛骨凸出的骨头咯得比较疼。
张渡有一簇上翘的头发,她伸手抚平,眨着眼贴在耳边道:“张渡,我沉不沉啊。”
少女呼吸喷薄的热气洒在耳边,他故意使坏地颠重量,插科打诨道:“嗯,还蛮沉的,下次多吃点就可以用推车推你走了。”
沈嘉树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由于又在西餐厅喝了冰饮,回到酒店后开始蜷缩身体上吐下泻,张渡坐在一边,把手伸到被窝里给她揉肚子,这才勉强好受了些。
半醒半寐间,沈嘉树听到有人在打电话,于是顾景来了。
到底是哄女人的开心果,对于她们的需求顾景可谓了如指掌,上门就带一大包袋子东西。
“你这是把超市收购了?”
“随便买点嘛。”
倚在门框,顾景笑容暧昧,抻长脖子往缝隙里望:“还是小瞧了你,真把振东哥的员工女儿给拐过来了啊。他昨天还给我们挨个打电话问他员工女儿在哪儿呢,唉,我就说哪能呢,一女孩子跟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多没面儿。”
张渡烧了壶水,拆开红糖包装倒进纸杯,滚烫的热水冲泡红色的姜糖。能为人做到这份上,顾景倒觉得稀奇得很,拈酸吃醋:“渡哥,怎么我感冒时连感冒灵都不给我泡一杯呢。”
“等你虚弱到连床都起不来,我再照顾你。”
把泡好的红糖水放到床头柜,张渡斜眼看顾景,又把暖宝宝贴捂在掌心等温度上来后把手伸进被窝隔着肚面贴在衣料上,见她因痛苦而促起的眉微微松泛些,才关门出去。
顾景不正经地嘻嘻哈哈:“要是我连床都起不了,那肯定不是病虚的啊。”
懒得跟他废话。
“你昨天去藏海那个场子了?”
顾景心虚下意识地喜欢挠脖子,道:“这不是过来交流交流感情嘛,要是不去,他就威胁要把我那庄子给拆了。你知道的,我那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爷突然想到我这孙子了,这嘚吧嘚送了座度假山庄给我。”
话题扯远了。
张渡冷声说:“可以跟他们玩,但千万不要有利益牵扯。”
“这个你放心好了,藏海确实想让我入股他那新开的夜总会,但是我钱全用来投资入股,哪还有钱啊。况且藏海这混小子做得太过火,居然敢在国外走私毒/品,这我还哪敢跟着他干啊。”
圈子的人关系往近了说都是关乎利益牵扯,大多都认识,像藏海、陈明旭这票权贵子弟,从小家业丰厚,年少玩心比较野,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喜欢赛车、游艇、直升机不要命得玩,玩得在过火也惜命,后来又从事商业权力,混的风生水起。
商业道路有正有邪,黑白两道,他们成群结队游走在中国法律界线赚快钱,一不小心就会落入织好的大网,从此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了,你得马上跟我走趟。”弯弯绕绕说了有的没的,差点忘记正事,顾景揽住他的肩膀。“小爱今天下飞机,振东哥叫你我两个去接下她,不然这小公主又得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