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拉松在你身边盘膝坐下,即使已经解除静音限制,依然沉默寡言,吝于多说一个字,让你想起初次见面时,他也像现在这样,孤身一人安静地眺望远方。
那里有不可知的过去,有看不见的未来。
海潮自远方而至,星辰的眼泪布满海面,随海浪在礁石与山崖上留下短暂的痕迹,那或许就是亡者的足印。
你笑起来,引来柯拉松的注视。
“老板也许不是在编故事,这个世界真的很奇特,亡者的确会回返,而我就身在此处。”
柯拉松想起你曾经说过的话,半真半假,似是而非,他其实全都记得。
“‘另一个世界’并不是新世界吧,你在那个世界死去了是吗?”
你眯了眯眼,轻松地说:“死透了呀,否则也不会到这里来。”
过往曾经无可赘言,毕竟都是些已经过去、无可变更的事,有关自身的生与死你也从不在乎,换做以前你绝不会想到有人会因此而难过。
柯拉松也还记得你们的第一次见面,你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其上有血迹斑斑,那殷红的色彩纠缠在回忆里,总是在宣告伤痛与死亡。
他皱起眉,难过得就像正在经历这一切。
你没有一点办法,只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你的整颗心都会变得柔软。
站起身,捧起他的脸,你注视着他澄澈的双眼,漫天星光落入其间。
“那的确是令人遗憾的事,我再也回不去那个世界。但这里有更为重要的存在,如果我不曾死去,又该如何遇到你?”
实际上你们对彼此近乎一无所知,但他是你的锚点,你也想成为他的归处。
一种比冲动更为和缓的感受在你心中溢出,你顺着它的牵引低下头,吻住柯拉松,只是轻浅地双唇相贴,品味他近乎消失的呼吸。
曾经停止过的心跳咚咚作响,奇异的力量凭空出现,自心脏延展而出,汇入每一个关节筋骨,开始疼痛,开始舒展,似乎有某种变化即将发生,却又转瞬而逝。
是他不够爱我,还是我不够爱他呢?
你这样想着,试探地加深,而后在柯拉松被湿润的舌尖惊醒时松开手,笑容满面地倒下山崖。
风声在耳边呼啸,天上的银河如梦似幻。
你落入海中,落入闪烁的星辰中,眼里仍映着柯拉松惊慌失措的面孔,下一秒就追着你纵身跃下,浑然忘记他自己也是一个不能沾染海水的能力者。
总是这样,每一次都会跳进你的陷阱里,义无反顾,毫不犹豫。
恶魔果实被大海诅咒,海水瞬间就夺走柯拉松的肢体与行动,他奋力挣扎与抵抗,竭尽全力接近你,向你伸出手。
幸福也如海水一般将你吞没,前所未有,你抓住那只手,启动自体操控,拉着他一起不断下坠,沉入深海中。
满目荧光逐渐被黑暗取代,海涛与风浪也都消失无踪,耳中只剩下静谧的声响。
是你的心跳,是他的心跳,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如果同时停止,就将永远属于你。
水压越发增强,大海的权能无孔不入,柯拉松再也坚持不住,吐出一串气泡。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想过挣脱你,反而调动开始僵硬的手指抓得更紧。
你看着他痛苦的面容,想象着他再也不会喜怒哀乐的画面,最终挥开诱惑,将他拉到身前,再一次吻在他唇上,不容抗拒地侵入与吐息,夺取他也被他本能地夺取。
剧痛在此时卷土重来,贯穿四肢百骸,每一寸骨头都仿佛被打断又重新拼合,你感受到久违的自己。
海面之下仍有些许幽光,发生在你身上奇异的变化让柯拉松蓦然瞪大双眼,以为看到濒死的幻觉。
‘这就是我,真正的我。’
你对他说,即使他已经无法看清,而后撕开卡在关节上的袖口与衣领,抱住柯拉松飞快上浮,像一条优雅又迅捷的海蛇,不消片刻就回到海面。
海流将你们带到一处浅湾,身上沾满星光般的浮游生物,很快又因为脱离海水而熄灭,恢复原状的身体比过去更为有力,连身高也比原有水平拔高不少,让你能轻松拖着柯拉松走上岸。
柯拉松平摊在沙滩上,微弱而急促地呼吸,许久之后才归于平静,海水依然让他无法动弹,他气若游丝地发出抗议。
“我迟早会被你吓死。”
你拧了拧湿漉漉的长发,简单地挽成一个结,坐到他身边,把玩起他的手指头,莹绿色的「气」离开海水后就替代星辰之泪覆盖在你们身上隔绝寒意,只有你能看见。
来到这里或许是命中注定,遇到他也一定是命中注定,否则如何解释你终究在生与死之间选择与他一起活下去。
生命充满变数,未来也不可预估,只有死亡是安定与确定的,除此以外你要怎样才能永远拥有他?
“难道不是会被我杀死吗?我刚才差点就那么做了哦。”
柯拉松白了你一眼,你恢复成年的模样与他想象中差别不大,他一点也没有感到陌生,而与你所有出其不意、不可理喻的行为相比,想要杀死他这件事也根本不值一提。
他早就知道。
你摊了摊手:“所以你看,死亡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必为此而难过。”
“那是不可能的,我就是这种多愁善感的人,请你务必好好爱惜生命。”
柯拉松没有好气地说。
意外地变得坦率起来,你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叹了一口气,你勾住他的小指头:“好吧,如果是为了你。”
没想到你也走进了他的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