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盏宁坐在徐、井二人对面,对于那边的剑拔弩张,她全都看在眼中。妙目生波,她不动声色地将香槟杯往导演面前一推:“王导,设备组刚才说,今晚暴雨可能会淹了B棚的轨道车。”尾音拖得像裹了蜜的蛛丝,“劳驾您现在去盯下排水?”
“但叶大师还没算完吉时。”导演的视线粘在叶遥的罗盘上。
陆盏宁起身,外套优雅搁在臂弯,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导演一步三回头被推出包厢,关门的瞬间还扒着门缝喊:“叶大师!开机烧香的流程我微信您!”
门一关,吊灯将四人影子钉在餐桌上,包厢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声。还是井宴用公筷夹起块冰镇藕片:“兔兔小姐,尝尝这个,解酒。”见龙吟点头,他勾唇道:“待会坐我车?新改的剧本,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徐出羽“啪”地合上素描本:“编剧该坐能看街景的车。”他抽出根铅笔在餐巾纸上画井宴吊威亚的简笔画,小人腰间的威亚绳缠得像团乱麻,“井老师开拍在即,早点回家休息才是。”
赶紧消失吧你。
“我送。”井宴指尖点着剧本上标红的段落,“正好对戏。”
“我送。”徐出羽咬着牙,“分镜稿要改。”
叶遥实在听不下去了,“两位。”她直接拍了下桌子,“都给我肃静!”
那力气大的,瓷盘都震得哐当响。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叶遥直接给自己点燃一支香烟,夹着细烟的手指翘成兰花状,烟雾后的目光盯着龙吟:“上次一面之后,到如今,你想起的也差不多了吧?”
窗外霓虹掠过龙吟轻颤的睫毛,见她默着,叶遥又将视线转向徐出羽:“嗨~痴情无脸男。当初被她一剑插进胸口,我费劲力气才把你的灵魂拼好。你倒好,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追着她进入轮回。”
灯光将徐出羽紧抿的唇线割成两段锋利的阴影。
“至于她为什么要用克里斯托弗之剑捅你嘛……”叶遥轻笑,“是把你错认成害死元烨的凶手。这本是个误会,但你不仅不解释,还招认不讳。”
谈及此处,龙吟克制不住轻轻发抖,猛地看向叶遥,却听她用沙哑烟嗓继续道:“因为元烨的死,根本就是她自己造成的。”
“你很想知道该怎样复活你大哥?”叶遥用指尖燃烧的细烟虚虚戳向龙吟心口。
龙吟默然不语。
“关于你大哥消失的真相,为何你会导致元烨消失,以及所谓的“复活”他……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叶遥收回眸光,凝视着扭曲升腾的烟缕摇头,“还得你自己去摸索。总之,先想起和面前这两位冤家剩下的前世吧。”
她指指徐出羽,“遣清使,还有民国时期的特务?”
说完,又看向井宴,“这个嘛,当过太医,还有在藏地修行的那一世,曾是我徒弟。”
“加起来统共四段前世。你自个儿看着办吧,是努力去想起,还是直接来问我。”叶遥朝着井宴那侧把腿一伸,上身慵懒倚着座椅。
“您之前不是说,一切只能我自己想起?”
“关于元烨的事情,是你最深的心结,确实只能自己想起。不过和这俩男人的前世嘛……我让你走捷径咯!赶紧让这堆事大结局,老娘赶着环游世界呢!”叶遥语气带着点嘲讽,越说声音越低,“早知道当初就不答应元烨了,收拾这么大个摊子不如去南极喂企鹅。”
“哦,不过有一个很重要的提醒。”这话,叶遥是看着徐出羽说的,“愧疚和遗憾无法办成任何事,重要的是,当下想要创造何种崭新的开始。”
徐出羽眼神沉黯,看向身侧的龙吟:“我知道。”
“你也一样。”叶遥掌心拍上井宴肩膀,“小喇嘛,把你的劲头用在拍戏上!感情的事么讲究顺其自然。”
包厢陷入沉默。
有些话,叶遥没有说。
这两个追着龙吟进入地球轮回的人啊——她抿紧唇,摇了摇头。
在最初那个频率沉重的时代,想要投胎进地球是很难的。满心都被仇恨占据的龙吟倒不觉得,但对她徒弟来说,要承受集体业力的锥心之苦容易吗?
小白龙逆着轮回洪流往下扎,灵魂都被刮得血肉模糊——人间的浊气灌进伤口,那才叫锥心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