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少年时期就是高鼻深目的混血长相,现在整个轮廓比那时候还深,连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那一点儿属于少年尾端的清朗感都消失殆尽了,气场几乎有些迫人。
叶真心里犯嘀咕,他也没在怕得——他从小早熟,加上跳级,一直都在与比自己年长的人打交道。求学期间碰到过不止一个对他的懒散恨铁不成钢的老教授,博士论文开题那天堪称批斗大会般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友情帮他做开题秘书的师弟都差点被那个场面吓哭,他都不带脸红一下。
比起那些骂人不带脏字的可爱老头们——叶真自己在心里加了一句——盛乐毕竟太年轻。他心里的小人还意气风发地做了个挥斥方遒的帅气动作。
他没忍住,自顾自地笑了。
盛乐的脸色变了。
叶真笑完自己心叫不好,找补:“盛总,不好意思,我刚没认出来。我近视,出门前忘戴眼镜了。离着远了看人就是团影子,刚真没认出你来……”
他解释了一大堆,盛乐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是吗?”
然后又不说话了。
两个人陷入沉默中,盛乐换了姿势,抱胸而立。
这是个不太好的苗头。
叶真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他今天的目标本来非常简单,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最好就是不给这里的人、特别是盛乐留下任何印象。
没想到连最基本的KPI都没有完成。
已经被认出来了,第二方案当然是在不得罪人的前提下不要留下一个太好的印象……估计这条他能超额完成。
“不打扰了。”叶真露出笑容,决定尽早闪人。
他刚迈出步子,忽然脖子上的领带被人大力往边上一拽,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下,他一个踉跄,差点儿直接侧着摔到盛乐身上。
叶真堪堪稳住身形,看着盛乐放大的脸,脑子里晕乎乎的,还下意识往前靠了靠,试图缓解一下勒紧脖子的力道。
盛乐抓着领带的手指一松:“看在叶奕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你离温亮远点儿,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顿了顿,口气缓和了一些,“至少别这么招摇过市。”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招摇过市了?
叶真下意识想争辩,话到嘴边,对上了盛乐一双目光凌厉的眼睛。心里打了个突,叶真面上却换上了最亲切无害的笑容,笑弯了一双眼睛:“盛总,受教了。不过能麻烦您先放开我的领带吗?您这种国外的打招呼方式,我得习惯习惯。”
盛乐楞了一下,继而一笑,松了手。
叶真夸张地松了口气,在盛乐能从人身上刮下去一层皮似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整了整自己脖子上那条属于温亮的领带。
他冲盛乐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那间豪华干净到可以直接放张床在里面睡觉的洗手间。
这次盛乐没拦他。叶真边走边想,盛乐怎么会在洗手间里耽搁那么久,不会也是在躲人吧?
叶真后知后觉,他哥和盛乐同龄,以前关系不错,算是发小加老同学了。看来真是他想多了,盛乐这次回来说不定还对他哥有好处,所以他哥才一定要他出席吗?
他决定不多想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剩下的时间不如好好享受晚宴本身。毕竟机会难得,他第N次打定主意以后他哥怎么威逼利诱都再也不参加类似的活动了。
有了这层认知,慈善晚宴忽然也不再是一无是处了,毕竟食物美味,露天会场的建筑设计也符合叶真的审美。
叶真端了杯果汁饮料,眼睛快速扫过会场,摄影师的手瘾发作,恨不能眼睛化作镜头,抓拍他看到的一切。
他正心痒得不行,冷不丁瞥见角落里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鬼鬼祟祟地侧过身子,手拂过杯子时仿佛有一粒很小的白色药片被加了进去。
叶真眯起眼睛,难得一天里第二次后悔自己没戴隐形眼镜。
他心里不安,又无法确定,只好一直盯着那个服务生。然后,他就看到那个服务生走到了黎露和田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