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还有一件事……”
叶真才刚开口,盛乐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说道:“我不会让多余的人知道。”
真是周到。
不知道这是社会人惯常的表面客套和体贴,还是因为盛乐和叶奕的交情而对他有所优待,叶真把多余的话咽下去,松了口气:“多谢。”
盛乐挑眉一笑:“人找到了我通知你。放心,我对黎大小姐不感兴趣,护花使者让你来当。”
“不是……”
盛乐看着他,眼神里终于有了些温度:“不是什么?黎露不是你的未婚妻了?你青梅竹马的小女朋友最终还是抛弃了家道中落的年少相知,你却还是鞍前马后等她回头?”
“也不是……”
“温亮和黎露,你倒是来者不拒。”
叶真嘟囔:“都不是……”
这个空档盛乐迅速打了几个电话,把事情交代下去了。毕竟求人办事,叶真很老实地啥都没反驳。
盛乐打完电话,忽然侧头看着叶真展颜一笑:“逗你玩呢。”
叶真正摸不着头脑,盛乐漆亮的眼睛盯住他:“既然你都觉得可以,那我现在追你,你看可以吗?”
二楼的灯开得零零落落,一段亮一段暗,两个人像是站在光和影的交界处,叶真觉得被盛乐这话砸晕了似的,像是在做梦。
脑子终于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拔腿就走,光速逃离了现场。
十年前。
叶真上初中,在同龄的孩子专心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阶段,他因为母亲的早逝和父亲工作的繁忙,早早地学会了观察大人。
他那时候最依赖的人是他大哥叶奕,但叶奕以前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对小叶真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和模仿对象。
正在读高中的叶奕总和盛乐混在一起。高中时代的盛乐气场就很强,站在那儿不说话就能让人知道他是这帮人的主心骨,叶奕就像他旁边那个没正型的“万年男二”。
叶真出于对自家大哥的偏心和维护,总觉得叶奕这种老好人性格,跟“冷酷绝情”的盛乐相处时会吃亏,并不怎么满意他哥交的这个朋友。
谁想到,后来先垮下来的是盛家。他哥后来确实因为自身轻信的性格在生意场上吃了不少亏,但都不是因为盛乐。
他最后一次见盛乐是出庭那天。
在那之前盛家的事虽然不至于沦落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到了几家例行联络感情给对方捧场的聚会上,盛家人的名字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受邀名单上。
那段时间大人们都表现得讳莫如深,叶真并不知道盛家具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最是威风凛凛的盛伯伯出了车祸,健谈幽默口袋里总能变出糖果分给孩子们的盛叔叔惹出了麻烦的官司。
那盛乐呢?他怎么也不来了?
怕叶奕惹事,他们的父亲叶幼舆禁止叶奕去找盛乐。
叶幼舆考虑到了叶奕和盛乐的交情,却没注意到小大人似的叶真自作主张,默不作声打听到了官司开庭的日期和地点,去见了盛乐一面。
在法庭外见到盛乐和他母亲顾晓芸时,叶真开头差点没有把他们认出来。
顾晓芸一贯是最精致优雅的,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蓬头垢面”的样子。甚至好像连尺寸都不对了,顾晓芸像是一下子缩了个头,整个人畏畏缩缩的,目光游离,不敢抬头与人直视。于是那形容枯槁的脸上挂着的鲜丽妆容就像是浮起来的一张鬼面具,勉强勾着已经摧枯拉朽的魂魄的一缕残沫,没有增添光彩,反而让人心生恐惧。
叶真从未跟人说过,他当时被这个场面震慑住了,隔了好多年,他偶尔想起来都会心有余悸。
就在他踯躅的那一刻,顾晓芸身旁那个脊背挺直的高大少年转过身来,凉飕飕的目光锁在他身上。
三个人莫名在法院走廊形成了对峙之势,顾晓芸呆滞地抬起头来,目光空洞涣散:“谁?”接着她目光游移起来,像是要躲避什么。
她没有认出叶真来。
叶真心里生出悲凉,面上却装出孩子似的天真神色,伸手过去拉了拉盛乐的衣角:“盛乐哥哥,我有话跟你说。”
盛乐防备地盯着衣角上的那只手,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顾晓芸,站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