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号元觉的和尚没有回答张廷玉的话,他拍拍被捏皱的袖袍,笑着走向了四阿哥。
“住持虽不在寺内,但贫僧往日听住持讲经耳濡目染,略通佛法,不如施主和和尚我说一说,难保我能开解一二?”
四阿哥不耐烦地瞥他一眼,皱眉,“你怎么在这?”
“想来是天意吧,能在此处偶遇,也算一桩造化。”
“哼。阴魂不散。”
面对四阿哥直言无讳,元觉眉峰微不可查地轻轻一抽,仍保持着礼数,向回廊抬手,“施主,请。”
四阿哥没应声,却大步流星地去了。
张廷玉瞪大眼,扭头看向小沙弥。小沙弥合手,阿弥陀佛道:“施主那位朋友,应是我师弟的故人。师弟虽晚于我入寺,却早已熟背我佛经要。施主的朋友似乎正困于某些迷惘之中,或许师弟可以为他解惑。”
“迷惘?”张廷玉讶然,“他……这么明显么?”
小沙弥点头。
进到厢房,四阿哥开门见山,“梦中之事可能当真?”问出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可事实正是如此,困扰他的正是接连数次梦境和现实的交替循环。
“梦?”元觉微蹙眉,看了眼前少年片刻,问,“四阿哥有心事吗?思虑过重或者执念过深,皆易成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在一念之间,世人难以自心如水,所以世人总有所梦。”
四阿哥听罢摇了摇头,“我没有执念。”
“那是什么样的梦?能与我略说一二吗?”
四阿哥沉默。
从哪里说起?大婚夜?还是交欢时?说那晚他本不想动她,可当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却忽然间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不能放任?说他无意疏远发妻,可与她躺在那阴晦的床帐中,渐渐地他感到如芒刺背,如剑悬颈?说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竟然能预见皇太后召见福晋?
“我……”四阿哥斟酌着说辞,“我梦见的事,发生了,但是……又截然不同。”
“发生了但有所不同?是梦醒之后,梦中的事情发生改变了吗?”
四阿哥的梦里,皇太后见了福晋,福晋欢天喜地戴上他送的簪子,但这簪子……这簪子后来溅上了血。
如何有血却是不知,梦境支离破碎,令他彻夜难眠。
早上去见福晋前,四阿哥先让苏培盛找了根素雅木簪。可福晋根本没戴梦里的梅花簪。
四阿哥拧起眉头回忆,始终无个头绪,半晌,怒而拂袖,“算了,我与你说这个做什么!真是昏了头了!”
“哎——等等,四阿哥,四——施主!”
四阿哥满脸懊恼,如风一般迈了出去。
张廷玉正蹲在厢房外台阶上,和小沙弥打听元觉。此地乃僧众清修之所,若无本寺僧侣相邀,寻常香客到不了这里。
“原来元觉师傅是这么来到这里的,□□禅师慧眼识英呐。那明净寺住持招摇撞骗,昧香火钱的事我也听说了,只可惜牵连一众禅僧落得无处容身的地步。”
正说着话,忽然就看见四阿哥从厢房出来,目不斜视,脚下生风。
直接就走了,半点没想着还落下个人。
“小师父,今日多谢招待,来日再奉香火!”张廷玉赶忙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