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她的前半生都与我有关。”岑云有些骄傲,面带微笑的开始讲述她们的半生,“我们来自嘉南省边上的小地方,我跟她住在一栋筒子楼,第一次见她是在碎掉的玻璃窗口。”
破败的筒子楼,一层“回”字型走廊就住了二十户人家,这里的租房便宜到只需要一两百块,年幼的岑云第一次见她便是她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就在一层的破碎玻璃上,她踮起脚尖遇见了最想保护的人。
孟佳的母亲,琴萍年轻时是厂花,跟厂里的城里大学生在一起后,日子每天都过得很甜蜜,很快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本是兴高采烈的告诉他这件事,但他听了之后却连夜买票逃离了这座小城市。
琴萍的母亲害怕自家女儿未婚先孕的事传出去,赶忙给她寻了门亲事嫁出去,心灰意冷的琴萍听从母亲的话嫁给了暴发户孟国富,起初日子还是好过的,过了几年孟国富被人带着迷上了□□,不到半年把本都亏空了,他们一家才住进了筒子楼。
后来不知道是听谁说的,有人把琴萍的过去讲给孟国富听,他疑心之下去做了亲子鉴定这才发现自己养了五六年的女儿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
自那之后,一层常传来哭喊声。
“上学的时候要好一点,我跟她上了一个学校,还好我会保护她。”岑云说,“我跟她一起上下学六年,直到我十二岁那年。”
岑云的母亲过世之前,她都过得挺好的,但母亲去世后没过多久父亲娶了后妈,偏偏这后妈还带了个六岁的儿子,这个孩子的出现崩塌了她对父亲全部的形象。
筒子楼的谣言总是发酵的很快,她和孟佳一样成了被指点的那个。
“放学后我和她总是去那条废弃铁路上走,那条路往前无限延伸,我们每天都在讨论路的尽头是什么。”
那条路重新出现在她眼前,疯长的杂草,生锈的铁路,寂静无声的边界,她跟孟佳踩着轨道的狭窄的边缘。
“小云,你说路的那边是什么?”
“不知道,看起来望不到尽头。”
“我们要去看看吗?”孟佳扭头看她,眼里有藏不住的期许。
“……很危险吧。”
她的眸子瞬间暗下来,“可是我们回去就不危险了吗?”
对啊,回去就不危险了吗?后妈的针对、养父的毒打,不都是苦海里挣扎。
孟佳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去,最终失落的牵起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岑云却突然站定不动。
“我和她约好了第二天傍晚离开。”她在回忆一段美好的岁月,“我们沿着锈迹斑斑的铁轨狂奔,夕阳铺设在脚下,踩着无边日暮逃亡。”
“我们跑了两天两夜,最终落脚长平县。”她的笑容由明媚转为哀伤,“我们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没有书读,十四岁就进厂了。那时候上面管理不严,小县城也没谁调查,我们两个改了名字补办了身份证,打工赚钱省吃俭用在老城区租了个房子。”
“房子地段一般,住在最里面,刚逃出来的我们害怕所有大人,所以几乎不跟街坊邻居说话,唯独对隔壁巷子里的一户人家印象深刻。”
“那时候我和孟佳晚上下班回家都能听到孩子和母亲的惨叫,后来有一回我们在巷口碰见了,瘦弱的孩子鼻青脸肿的站在巷口,跟我看见孟佳的时候一模一样。”
陈桉敏锐的发现她说的人是江黎。
“不过我并不认识他,我跟孟佳依旧保持着与人隔绝的状态。”
“直到孟佳说她想写点什么,说时候我真的觉得她很有天赋。”岑云眼眸都是亮的,迫切的要告诉陈桉孟佳有多优秀,“她一落笔我就知道知道她总有一天会成功,后来变成我在外打工她在家写文,她写下《青提》的时候才刚满十六岁。”
“十六岁多美好的一个年纪,她出名了。文章很快顺利出版,她把样书送给了我,连同她第一个签名。”
“后来她陆陆续续又写了些文章,但我却发现我们越发貌合神离。”岑云低下头,“我不如她有才华,也没她好学我觉得她在离我越来越远,我不想拖累她,最后还是我提出要分开的。”
“她走之后我只知道她到市里去了,我也开始了新的生活,参加成人高考,上大学,出社会。直到……”
陈桉说:“直到你再次遇见她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