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医师似在憋笑:“小心些,注意伤口。”
“多谢。”我尴尬地应了。
他一脚踏出屋外,像是想到什么,突然转身。
阳光照在那张清俊的脸上,“姑娘先前提的那个问题,说出来也无妨。”
闻言,我挺直身子,想知道此人为何如此自信——黑衣罗刹不会杀他。
少年的目光逐渐柔和,语气似也带着几分怜悯:“我不信昏迷时,嘴里不停唤着‘爹爹娘亲,我要回家’的女子,会滥杀无辜。”
我心头一跳,倏地别开脸。
原来是被听到了,定是梦魇时,又说了胡话。
将整个人浸入浴桶中,心中烦闷顿时散去不少。
连清给我用了上好的金疮药,再加上我幼时常被绿舟喂药,体质特殊,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经开始结痂。
不过肩头和腰间那两个血窟窿,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手腕上几条整齐的割痕也格外刺眼,那是我被黑衣人击落山崖时,为了保持清醒,特地用匕首划开的。
也正是靠着这种钻心的痛觉,我才能平安落地。
沐浴之后,浑身舒爽。
我个头与寻常男子差不多,却不曾想,这灰布粗衣的主人比我还要高上许多。
所以他的衣裳也不怎么合身,不过比之先前渗血的丫鬟服,还是好了不少。
在我洗澡的空隙,他也烧好了饭菜。
将白粥、炒野菜、炒杂菌依次端进木屋的小方桌上,小医师略带抱歉道:“这里只有这些吃食,姑娘莫要嫌弃。”
苏醒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我自是有的吃就不错了。
而且刚刚那样吓唬他,他还愿意好心招待,我自然不敢再挑三拣四。
在我连连感谢声中,他转身去厨房拿碗筷。
我见准时机,迅速取下头上那根月牙形状的白玉簪。
玉簪被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几根银针。
我取出银针,逐一朝面前饭菜探去。
银针闪亮,无甚变化。
饭菜皆无毒。
对方回来后,我又以爱洁为由,用茶水将拿来的厨具反复冲洗了好几遍,这才放下心来。
这陌生男子虽表现得正直善良,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忘月姑娘,多吃一点。”他舀起一大碗白粥,递到我面前。
“多谢。”
我夹起一筷子炒杂菌,细细品尝,发现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吃。
这人手艺不错,平平无奇的乡野小菜被烹制得鲜滑可口,我不由食欲大增,又添了两碗白粥。
见状,他唇角微勾:“姑娘饿坏了吧,在下抓了只兔子,晚些给你炖了补补身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绿荫下,一只雪白的小兔被圈在竹笼,正竖着耳朵,好奇地打量四周。
它双眼通红,毛发如雪,模样可爱至极。
我忽然记起,幼时阿爹也曾送过我一只这样的兔子。
我给它取名白白,整日抱在怀中。
阿爹每每见我这般,总会笑着和阿娘打趣:“呀,这是谁家的嫦娥仙子啊?噢,原来是我和夫人的。”
阿娘闻言,总是捏紧帕子,掩唇一笑。
而我,则会将白白丢给婆子,拉着他们一道去花园荡秋千。
后来,阿爹被奸人陷害,一夕间府中所有人都进了天牢,白白不出意外,大概是饿死了。
想到这,我心头一痛,“多谢连医师美意,我已大好,不必再因此杀生。”
小医师闻言,微微一愣,而后那双明眸定定地看着我,似是想找出什么答案。
“吃些荤腥,有助于恢复。”他继续坚持。
“谢谢。”我再次拒绝,“我刚刚醒来,只想尝些清淡的。”
这些年,只要一看到兔子,就会想到白白,想到秦府一百零八口亡魂。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阵良久的沉默过后,他放下碗筷,神情是少有的严肃:“姑娘,你可知……”
“什么?”
“你好像……中毒了。”青衣少年欲言又止,似在观察我的反应。
“中毒?”
我心头大震,这人是发现了什么吗?
难不成,他能看出来……
感觉到了对方的犹豫,我端正坐姿,正了神色:“连医师,但说无妨。”
得到肯定,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你腰间的飞镖有毒,上面被人淬了由九鸢天继花炼制而成的错花愁。”
九鸢天继花?
错花愁?
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都是什么?”
脑海中飞快地搜寻着,确认从未听过这些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