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咱说首领,您要保护他?这个外来者?这个伤害了深海巨物的罪魁祸首?”身上带着破碎般的伤疤的海怪打断了可可欠,透明玻璃珠子般的眼睛看着阿大,它指向可可欠,脸上带满了质疑和怀疑,像是这幅场面更应该出现在梦中。“阿大要保护可可欠哥哥!船员要保护乘客不受到伤害!”
“那就是,您背叛了咱?”海怪问:“是吗?”
“阿大要……保护乘客。”
“叛徒。”“是叛徒。”“首领背叛了海洋。”“叛徒!”
“别听。”可可欠捂住阿大的耳朵,周围层层的海怪们不断靠近,阿大紧紧拽住可可欠哥哥的外套,对方口袋里的瑞普斯克女士则散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阿大把自己更加靠近可可欠哥哥,像是不愿意面对。
“别急大伙。”海怪用手示意其他海怪安静下来,随后靠近又单膝下跪,继续问:“首领您,真的要保护他?您可是,拍浪者的首领,归属于海洋,更是无尽之海的代表。您要保护,愚人的后代?”
“船长教育阿大——”
一道凝固的海浪出现在阿大和可可欠的眼前,打断了阿大同时也将两人的视线隔开,可可欠瞬间感觉到衣服上的重力消失,他强压住中心令自己害怕的想法,伸出手想要勾到阿大,倾泻而出的海怪们涌向他,抓住他的身体,将他紧紧牢固,藏匿于海怪们的身影当中,混乱当中他看向那双透明的玻璃珠子,水花从珠子下方涌出,沿着它长满珊瑚的手臂流向手掌,最后形成那片刀般锋利的海浪,海浪的底部是蓝色的杂色。
“将背叛海洋的首领,献祭给海洋最初的情感。”海怪说,它收起海浪,开始往前走,其它海怪们也跟着往前走。
周围的海水逐渐升起,为浩浩荡荡的队伍打开去往海洋深处的道路,队伍中没有谁高喊口号,它们安静地带着入侵者和误入歧途的首领走向深处,没有音乐和正式的服装或是目的,也没有专门游行所用的道具,一切都像是碰巧形成。
“放开!”
可可欠的声音被逐渐加大的海浪声和隐隐约约的歌声覆盖,队伍在拍浪者的簇拥下,海洋生物的叫声中逐渐走向最深处,他挣扎着,两旁困于海洋的生物们用着好奇的目光往队伍投去视线,像是发现了新奇的生物,随后便被一条蓝色触手圈起,拉入黑暗,可可欠看见一只巨大的水母从头顶越过,在吞噬了所有逃窜的海洋生物后随着拍浪者的队伍向前方前进。
没有人理会挣扎与喊叫,光线越来越暗,像是进入了海洋的深渊,不可名状的尖叫声和水母游动的咕噜声,渐渐的,拍浪者们跑调的歌声传来,宏伟却残破的祭祀台在刻满字的森森白骨中出现,墨绿色的青苔与深红色的海藻或缠绕或寄生在拥有水蚀痕迹的石头建筑上,台的周围竖立着七座石碑,在角落的石碑顶有一座海洋生物们的小雕塑,分别是:水母、鲸鱼、两条鲨鱼、飞鱼,它们无一不显露出自己最凶狠的一面。
最靠近台子的三座石碑上并没有雕塑,只有一些鬼画符似的文字,祭祀台周围的光来源于在空中游动着的灯笼鱼和嵌入墙体的水母头,台子背后立着一堵白色的石墙,中间有凹陷下去的圆形,上面刻画着一艘驰骋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行驶的机械大船,那圆形看上去可以转动到其他的画面。
拍浪者把不断扭动的可可欠放在台子中央,他刚想起身说几句,不行就骂几句,转身便是阿大的背影。
“歌颂海洋的歌声,终究还是消散于在黑暗中,歌啊,歌啊,你们的未来是被海洋赋予的繁荣,可你们的侍奉者呢?”他说:“可可欠,在登上船的那一刻,歌声便再也不属于你,你已经丢失了你的信仰,失去了你的过去。即使被海洋的慈悲……可笑的慈悲!”
他开始唱起歌,唱起可可欠陌生却又熟悉的歌曲,像是要把历史的沧桑与逝去的孤独一道唱尽,告诉世人它们未尝靠近的、却又妄图取得的美好结局。
“……将背道而驰的背叛者,由无尽之海吞噬。”
歌声与可可欠脑中的声音重叠,迫使他陷入沉睡,在眼皮和意识抵挡不住的重量下,他仅仅只是张开嘴模糊的叫出了那个名字,就像是成年的那天,忘记为自己的记忆拍下照片,忘记了过去的一切。
“可可欠……”
在沉沦的黑暗中,可可欠伸出手,想要牢牢抓紧传来的声音,拿道声音夹杂着老人的沙哑声,他下意识地认为这就是他想要寻找的,过去的声音。
“老头子!”
“可可欠哥哥?”眼前是熟悉的阿大稚嫩的脸庞,他正用自己冷冰冰的小手捧住他的脸庞,身后是停滞住的拍浪者,轻柔且富有韧性的白丝在它们中间盘旋,慢慢向祭祀台靠拢,祭祀台四周被尖锐的鱼类牙齿围住,台子上方的四角有清水倾斜而下,将祭祀台逐渐侵蚀、湮没,令人陶醉的香味袭击着台上的两人。
“快跑,亲爱的,远离这里。”
可可欠立刻拉住阿大的手往前走,他看见拥有着彩虹色眼睛的优雅女士抬起手,她脸上带着泪水,那封闭的海洋瞬间避让,一条通往海面的道路瞬间出现。
两人跑过女士身边,听着身后的海水不断坍塌,适应着不断变得光亮的道路,被海洋困住的生物们开始围着两边露出尖锐的牙齿,道路开始不断有细流涌入,海洋生物们不断撞击透明的屏障,而眼前越来越亮堂。
可可欠不知道上方是安全还是骗局,但他信任女士,就像是那位女士陪伴自己依旧,猛然间口袋里的重量消失不见,清脆的玻璃坠地与碎裂声随着两人到达海面和道路的封锁一起出现。
他们的面前就是信天翁建筑,似乎等待已久。
“救世主,首领和他——!”
“咱追!”它看向被打开的海水,喃喃道:“瑞普斯克女士啊……咱也不好说你。”
祭祀台中间的圆形被打开,蓝绿色的海藻沿着圆边从黑暗中蔓延出来,随后白色的花苞从中伸出,慢慢绽放出金色的花瓣,花瓣尖卷起,花托延伸出深红色的绸带,绸带缓缓伸张,在周围的白骨堆上蠕动,每当绸带碰触白骨,那白骨便发出一段优美的歌声。
出现在祭祀台上的偏橙的肉色短发陌生人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外套,外套完全遮盖了他的上衣和手臂,衣袖和外套底部皆有一部分躺在台上,红黑色外套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边边角角有淡黄色的丝绸装饰,外套只扣上了胸前的三颗,胸口有一朵极度相似于祭台盛开的金花,下摆将双腿完全暴露,而腿上不少地方缠绕着白色的绷带,他闭着双眼,左眼角写着“十六”两字,他安静的面朝跑远的拍浪者,聆听着它的声音。
“我能听到你的恐惧、感知到你的痛苦,
远离着暴风雨与自由的天地,
带着你所拥有的感情离开这段故事,
按照我告诉你的诺言,逃离故乡,
我的孩子,我的替身,我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