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宛白点了点头，跟着她走到偏房。

“我觉得你和之前来的人都不一样，所以这话只悄悄跟你说。”艾莉诺拉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一眼卡尔，似乎还在犹豫。

“感谢信任。您放心，如果是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我一定烂在肚子里。”

“倒也不是不能……只是我平时没什么人可以聊天，想和你商量商量。”艾莉诺拉垂着头，脚尖在地面上轻轻点了几下，终于开口：

“我其实，不想生孩子。我不太喜欢小孩。”

闻言，姜宛白轻轻松了一口气，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那就不生，谁都没有权利强迫你。”

她原本忐忑不安，怀疑龙使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艾莉诺拉有苦难言，心里早已打好腹稿准备为她撑腰。

没想到只是这个原因。

卡尔很爱她，这件事完全可以通过沟通来解决。即使沟通失败，她也可以将人带回精灵国。以她的工资，多供一个人吃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艾莉诺拉没想到她回答得如此之快，瞪大眼睛看了她几眼：“可以吗？可是龙族生育率……”

“不要试图扛起整个国家的责任呀，艾莉诺拉。强制不喜欢孩子的人生育，才是一种不负责任。如果你未来改主意了，再考虑也不迟。”

姜宛白拉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又嘱咐几句，便领着人回去，交到龙使手上：

“她有事想找你谈谈。”

走出几步后，她又不太放心地折回来：“我在外面守着。如果他打你或者骂你，立刻喊我。克莱斯特，我们先出去。”

克莱斯特茫然地跟着她出了门，问：“什么情况？”

“艾莉诺拉不想生孩子，但不敢告诉卡尔。”

克莱斯特点头表示了解，又忽然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呢？”

话题莫名其妙转到姜宛白身上，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如果是问我想不想生孩子的话——不太想。”

“好。”

姜宛白不明白他在好什么，转头眼尖地瞥到旁边人的动作，拧眉凑过去：“哎，你在手环上鬼鬼祟祟记着什么呢？”

克莱斯特躲闪不及，被她很大声地念出最后一行：“宛白不想生……这是什么？”

终于借机抽回手腕，克莱斯特的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惨白，脑袋空空地张着嘴，刚吐出一个字，就卡壳了：“我……”

姜宛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里看不出恼怒，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连一丝风也没有。

放在克莱斯特的眼里，这简直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我们聊完啦——呃，你们怎么了？”

两人没有僵持多久，艾莉诺拉的声音就忽然传来。

她开开心心地猛拉开门，感受到门外的暗流涌动，立刻紧急撤回一个笑脸，唰地把随后出门的龙使推到自己面前，努了努嘴，好像在说：

是他让我开门的。

卡尔还处于状况外，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又发现气氛不对，压下嘴角，无辜眨眼。

“没什么，小事。”姜宛白最先反应过来，面色如常地走过去，“你们聊开了？恭喜呀。”

“嗯，谢谢你呀。他说不会逼我做不喜欢的事，以后也会注意分寸。”

姜宛白点点头，极其自然地上前挽住艾莉诺拉的手，两人谈笑风生地走了，留下被撇开的另外两人面面相觑。

克莱斯特呆呆地看着姜宛白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是不是要失去她了？

一股凉意慢慢地从骨子里窜上来，变成淡淡的悔意蔓延了五脏六腑。

他不该那么急于记录的，他不该记那么详细的，或许，他根本不该记……可是万一他记忆力不好，忘记了怎么办？

关于她的每一件事，他都想做得尽善尽美。

克莱斯特迷茫地转过身，想到卡尔此前的“累累战绩”，又怏怏地收了请教的心思，客套地寒暄几句，各自回房。

晚上，几个人气氛诡异地用了餐。

期间，姜宛白和另外三人聊得火热，克莱斯特时不时抬头看看，又默默扒拉一口饭。

离席时，克莱斯特正欲叫住姜宛白，却见她路过自己时主动停住了。

两人一站一坐，姜宛白垂眸看他，语气平静：“我想我们也需要聊聊。冷战不能解决问题。”

克莱斯特顿时压力山大，无声地咽了下口水，拉开旁边的凳子，让她坐下说。

“你先说吧，解释清楚。”姜宛白也不推脱，胳膊顺势搁在侍从刚刚擦净的桌面上，撑着下巴看他。

对上姜宛白澄澈平静的眼神，克莱斯特悬着的一颗心忽然落下了，不安的情绪一点点被抚平。

这是一个无声的讯号。表示她愿意心平气和地和他谈一谈。他没有失去她。

那便足够了。

“我想记住你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东西。”克莱斯特答得很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