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阿藻的情况,我还真不知道。”穆裳衣瞟了一眼蹲在下游的女孩,“小姑娘木讷讷的,问她什么都好像听不懂似的,说起话来呜呜咽咽,我更听不懂!”穆裳衣的口气有点重,不高兴地望向阿藻那吃力抱着洗完的锅碗离开的背影。
还有你问不出来的,真是稀奇。依曼也看向那孩子。小姑娘或许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好欺负,至少她知道如何对付话多难缠的人。
“你呢?谁把你卖给他们的?你母亲死后,发生了什么?”
穆裳衣的这个问题,依曼也问过福泽。他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记住,你爱上了一个人,他叫百里多川,是卢扬家的侍卫长。你在浮厘镇认识了这个男人,全心全意地爱着他。而他却在厌倦你之后,把你从酒楼里骗了出来并卖给了这伙焰隐人。事实上,我们调查过这家伙,百里多川这些年确实做着贩卖人口的勾当,也和这个香料老板有过交易。卖香料的会替你撒这个谎,只要有人问起,他都会说是百里多川把你卖给了他。”
“可是,这些年在浮厘镇,我和斯木他们走得那么近,酒楼里的不少人都是知道的。”依曼担心地问。
“百里多川不也经常和他们来往吗?你完全可以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和帕蒂斯木有交集。”
福泽看着依曼那双透着惊讶,却依然灵动漂亮让人心旌摇荡的眼睛,他轻咳了一声,解释说:“卢扬家的背叛,我们已经知道了。那个万年骑墙派的老东西早就在帮着和帕蒂家作对的势力,他应该也没少替弘兖一家招兵买马吧?另外,我们也知道有人在通过他向噬灵者输送钱财。”
“帕蒂家既然知道,为什么一点行动都没有?”依曼不解地质问。
“既然是骑墙派,就不会是真正的敌人,也不会是永远的敌人。”福泽宽慰她。
“还有……”依曼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说吧。”
“只要斯木兄弟和疯巫卡卡在,都可以轻易暴露我的身份。我想,要不了多久,当他们发现一切,发现我们一家和老太太的合作,他们一定会立刻追寻、报复我们。斯木他们最恨叛徒。”
福泽听后,摇摇头:“首先,你们不是叛徒,他们才是帕蒂家的叛徒。而且,你也用不着担心他们。在你到达焰隐之前,这个问题就会被解决。”
福泽望着依曼眼里的疑惑,再次强调:
“他们不是你需要担心的。”
“你可不要嫌我话多呀——大家彼此了解,一路上才好有个照应。你先前说你是做舞姬的?是在哪里?”穆裳衣挂着一脸讪讪的笑,还不忘催问道。
这个女人是把自己当成记录生死簿的地狱判官了吗?依曼在心中讥嘲。简直像是不愿放过每一个人从生到死的全部信息。哪怕遗漏了一点,仿佛都是她的莫大损失。
依曼按照福泽的意思向穆裳衣述说起了自己那个悲戚的爱情故事——她是如何迫于生计去到浮厘镇的酒楼跳舞,然后经由他人介绍认识了爱慕她许久的百里多川。这个一身铠甲,手持重剑的男人在俘获她的芳心后,又是如何践踏她的真心,趁她母亲离世,在她最孤苦无依、脆弱的时候背叛她,把她像用弃了的旧鞋一样转卖给了别人。不过,依曼隐去了百里多川的姓名和身份,穆裳衣不值得她透露这么多。
这个故事似乎让穆裳衣非常满意,她几乎不再追问其他的事了。她对待依曼的态度也变得同情且更加热心,打抱不平地替依曼咒骂起了全天下的男人,并不断感叹女人哪怕生了一副好皮囊也不一定能有个好命。
依曼静静地听穆裳衣在一边感慨万千。她抬头望着即将步入雪季的寒冷夜空,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霜月已经快到末尾了。她想起了十多天前,百里多川在即将离开浮厘镇的那个晚上,满脸神秘又自信地告诉她自己将干出一番大事来。他让依曼耐心等待并承诺绝对不会辜负了她。临行时,他半跪在依曼跟前,抱住她坐着的双腿,不停亲吻她的膝盖和裙摆,然后与她告了别。
他以为她很依赖、很需要他,可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
正当她们还说着话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名专门负责看管她们的雇工。他板着脸,用焰隐语要求依曼和穆裳衣回到帐篷边上去。
穆裳衣扭捏地站了起来,完全无视雇工声色俱厉的责令,反而眼神挑逗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雇工的嘴角荡起一抹暧昧的笑。
两人挤眉弄眼对视了半天,依曼权当没看见。她也随之站起了身。雇工见她俩听话就转身离开了,没走几步,他又回头看了穆裳衣一眼。
“真不知道他老盯着我做什么?明明我身边的这位才是个大美人。”穆裳衣说。她掸了掸屁股上的泥土,张望四周,惊叹到:“天都已经这么黑了!他们大概是怕我们会趁着夜色逃跑。还能怎样呢,没给我们强行戴上手镣脚铐关在牢笼里,已经是仁慈了。你不知道,边境地那块儿的人贩子可没他们这样好说话。”
“走吧。”依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