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大人撑住身体努力对海军道谢,小孩已经没有哭闹的力气,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儿。他们家里都尽可能拄着拐杖,支撑虚弱无力行走的双腿。
“谢谢你们……咳咳……”
老奶奶无力地道谢,接过药品,“很抱歉……你们现在不光为我们提供止痛药和治疗瘟疫高烧的药物,竟然还额外为法鲁斯看病……我真是……”说着,她慢慢抹了一把眼泪。
“这有什么啊奶奶,那孩子今天还是没有醒过来吗?”
优娜医师在前面关怀着,后面,护士小姐悄悄给卡米莉亚解释道——“他们家也很可怜,是孤寡的老奶奶和体弱多病的孙子在相依为命着,听说儿子和女儿早已经在十几年前出海的时候被害了,真可怜呢,孩子和年迈母亲却还一直在等着……”
“……真是太麻烦了你们了。”
“别再推辞了奶奶,我们都带着防毒面具不会有事的,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吧,那孩子身体恐怕很虚弱。身为医师我怎么可能明明知道里面有病人却忍住不去看呢?!”
优娜略强硬地走进房子里,老奶奶害怕碰到会让她也受到感染,于是被钻了空子,只好不安地接受了医师的好意。
“真是太麻烦了……”老奶奶忍不住还是这样说。
“别担心,这位女士——”卡米莉亚也走了进去,不过她实在看不过去这老人家一边被病痛折磨,还一边要用情绪自己折磨自己,就打了个风趣——“我们海军G3支部的人都是这样,都很有……冒险精神呢。”
糟糕,好像不太合适吧这个“冒险”?
她说完,老奶奶却忍不住再次道谢,一边还叮嘱:“千万不要有接触,看一看就好了,接触了就会被感染啊。”
“是。”克里斯纠结两秒,也走了进去。
前面,优娜面色严肃地回头对卡米莉亚来了一句——“我们可不是来冒险的,少校阁下,我们在这里治病救人,一定要全力以赴,否则——否则就会愧疚一辈子啊。”
“是。”隔着厚厚的防毒面罩,说出来的话也闷闷的,卡米莉亚隔着镜片却好像看见了优娜医师眼睛里格外严肃的神色,“抱歉,我总是在不注意的时候犯语言上的错误。明明是严肃的事,从我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在敷衍——真的很不好意思,让我们一起去看那孩子的病情吧,请不要生气了。”
“也不要太这样正式了吧。”优娜转过头,在别人看不清的面具底下,她脸上又出现了一丝后悔,仿佛刚刚不应该用那么严肃的语气。
没想到艾米少校看起来是淡淡的不近人情的样子,语言表达也不怎么精确有心,但确实是很能反省的人。
卡米用糖人推开门,三人并没有立刻走进房间里去,而是透过缝隙看了一眼。
这一看,优娜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感觉里面有什么特别的气息?”她让糖人打开一半的门,为了防止什么意外发生,卡米莉亚已经凝结出来了硬糖盾牌放在三人身前。
优娜专注地盯着房间里的场景,根本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给艾米少校奇怪的能力。她只是看着房间里面——那些在半空中飘飘悠悠的、像蒲公英又像什么植物的种子一样的絮状物。
“这些……是什么啊……”
她喃喃,直觉告诉她这些飘在空中的不像什么和谐的小型生物,更不可能是正常树木上面开春发芽落下来的絮絮,只是除了这两种她一下子想不到其他的,只是莫名觉得这是什么细菌,空中的絮状物不大不小,而且像灰尘一张悠悠飘荡着,仿佛这间房间就是它们的乐园,就算门被打开了也没看见有“絮絮”往外跑。
克里斯看了半晌:“这是什么菌类为了繁殖散发出来的孢子,我今天早上在门卡尔的身上见到过。”
“孢子?”卡米莉亚皱眉,她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现在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新名词,下意识就要刨根问底,“怎么说?是菌类的种子吗?”
“它是菌类为了繁衍生息而衍生出的一种方式,但我也并不常见。但看这房间里这么多生活在里面的人,大概率毕竟被和门卡尔上校同类的菌类植物感染了吧。”他说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两人紧跟其后,卡米莉亚凝结出了更大的硬糖屏障。
房间里是极其普通的设施和常备,看得出来这里曾经住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东西摆放不算整齐,但也不凌乱。
房间里最大的陈设是一张单人床,此时正靠着窗户。那上面好像正躺着一个人,盖着被子,不知生死。
优娜医师立马过去关心道:“是法鲁斯吗?你还好吧,现在我们来看看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喂——还好吗?”
看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她下意识就要伸手触碰,还好卡米莉亚及时拦住她,转而递过了一条钢棍:“碰到说不定就会被传染,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你还是用这个吧。”
钢管?优娜医师额头上略有黑线,但随即还是用它将床上人们背对着他们睡着的人翻了个身。
翻身过来,三人一看,这简直就是门卡尔上校的分身啊——脸上长满了蘑菇,身体也全部都是蘑菇,整个人看起来僵硬地一动不动,但身体却还略有弹性,却甚至于一瞬间都看不到正常的身体起伏。
这是第二个菌子病。
“就像是生长在他身上的菌子正在自主呼吸一样。”卡米莉亚皱紧了眉头,“整个人已经成了寄生体了。”
“不会的,门卡尔上校还有救,那他应该也一样啊,让我来听听看——”说着就拿出听诊器,在没有进行实际直接接触的情况下,将听诊器放到了胸口部位,只是得到的结果却并不理想。“——没有心跳声,怎么会?”
虽然失望,但这看起来也十分合理。
“虽然躺在这里不动,身体还有起伏,可那明显就是寄生起来他身上的菌包发出的机械性呼吸。没有心跳声,那就说明他整个人早就已经被完全寄生了。”克里斯淡淡开口,“现在怎么办?”
优娜僵硬地收回手,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沉默着。
卡米莉亚冷声说出现在的事实:“这样的情况已经回天无力了吧。”
已经完全被寄生,那就说明身体里面的血肉都已经被吸收殆尽了。就算把他身体切开,说不定看到的也只是包裹着骨头的菌丝。
联想到这少年的身世,在场的三人都感觉到心里仿佛被一颗石头沉沉压住了。现在的问题是出去该怎么和老奶奶交代?她可能还一直觉得自己孙子是不爱出门了,但躺在这里的这个完全寄生体却告诉他们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他早已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死掉了,要被完全寄生,这怎么说也不是两三天能够做到的事。
一周?那可能也不足够。
一周也可能不够吗?
克里斯却说:“瘟疫传染的这么迅速,在同期环境下培养出的疾病也一定不是平常的种类。只能说治疗不及时,我们没能提早到来吧。”
这话给他们都带来了无名的压力,把现场三人的情绪都压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