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道:“怎么?骆将军也是不忍子女受欺辱,要为他们挣一个名头?”
“那厮自己狼子野心,却还要找个不痛不痒的由头,可笑至极。”骆远徵轻蔑一笑,“我与他,自是不同的,我为此事筹谋多年,耗费如此多的心血,怎甘愿屈居人下?”
莫离敛眸道:“若不是将军挑拨,他未必会走到这个地步。”
“莫公子,人心不可揣度啊,我不过同他说了几句话,这路可是他自己选的。”
乌云蔽日,骆远徵的脸愈发晦暗,厅内日光淡去,一阵阴风从窗台吹入室内,那盆火逐渐张牙舞爪起来。
他眼中的鄙薄只闪过一瞬,嘴角的弧度却一直未变,他徐徐道:“我是诚心与阁下相交,你若是愿意,我便将这枚太阴送与阁下,如何?”
莫离心想:“你同文信侯说的,不会也是这几句话吧?”面上却是不表,只故作沉思道:“没有宝匣,我要这钥匙又有何用?”
”莫公子说笑了,”骆远徵道,“太子殿下不是已经派人去取了么?以你们的关系,得到它应当轻而易举吧?”
看来他全都知晓。莫离暗暗紧了紧拳头。
骆远徵命人将太阴带了下去,继续道:“况且就算没有这宝物,凭你我二人的实力,这天下还不是唾手可得?”
“好啊,”莫离勾起唇角,眼中却并无笑意,“只怕到时我为君,你为臣,又要劳烦将军造一次反了。”
骆远徵的笑容僵住,片刻后,他才阴笑一声,道:“阁下这是,看不上我这个朋友啊。”
他话音刚落,一杆长枪便飞了进来,直取首位之人的脑袋,骆远徵迅速撤身,长枪便钉在了他身后的画壁上,发出“铮”的一声。
旋即,一道身影落在了外廊,负手而立,款步进入室内。
皇甫绝凌一字一顿,寒声道:“凭你也配?”
紧跟着,从木梯上也上来一人,持着宝剑,强忍下怒气,道:“你算什么东西?”
上官伊泽又换了副黄金面具,比之先前的简陋了许多,却依然难掩气质。
岳风兮站在暗处,骆远徵擦了擦脸庞的血迹,低头盯着指腹上的鲜血,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又是往日平易近人的神情,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二位殿下,等你们许久了。”
皇甫绝凌握住枪身,猛地一拽,拔出了长枪,站在莫离身边,冷笑道:“等本王来取你狗命么?”
“太子殿下要杀我还情有可原,”骆远徵失笑,“凌王殿下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传闻是真的?您同莫公子……可他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么?”
“你苟活到今日,又是为了什么?”皇甫绝凌道。
“哦对对对,”骆远徵用掌心拍了拍额头,“你母妃是颖川柏氏之女,你是柏氏的外孙儿,瞧我这记性,七年前还是八年前,我在颖川放了把火,你恨我是对的,你应该恨我,你因此失了外祖家的势力,又失了母亲,可怜的孩子,你不恨我恨谁?
“可谁让那柏老头儿如此迂腐又懦弱,自私自利,鼠辈一个!竟是宁愿搭上全府的性命也不肯妥协,我许他那么多好处!那么多好处!
“你没见过那场火,若是亲眼见过,你也许就能谅解我,火是这世间最圣洁之物,怨怼,哀嚎,恐惧,都会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他的脸上现出扭曲的笑容,他看着身前那跳跃着的火焰,眼中闪烁着癫狂与痴迷,他伸出双手,似想覆了它,再来一场盛大的狂舞。
名门世家,凡是被他盯上了,同意的便为他所用,不同意的便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会客厅内光线不足,火光一闪一闪,摇摆得厉害,他的笑声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似的,令人生寒。
皇甫绝凌恨得浑身颤抖,挥起长枪指向他,切齿拊心道:“今日,我要你死!”
上官伊泽也被他的疯狂所惊,咬牙道:“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可惜啊,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骆远徵止住大笑,凝视眼前之人,“凌王殿下,你真能杀了我么?”
他抓住了枪头,刺向自己的胸口,却不见鲜血。
“金丝甲?”上官伊泽疑道。
莫离也看出了端倪——他的那件衣衫,竟是刀枪不入。
“殿下好眼力。”骆远徵撤了手,施施然坐回原位,“没我的允许,你们是走不掉的,何不坐下来一起喝杯茶?”
皇甫绝凌黑着脸,以枪抵地,沉声道:“是吗?”
他话音刚落,从楼下又上来两人,正是裴子度和莫容时。
裴子度道:“楼下的府兵已尽数拿下。”
莫容时双手环臂:“栖仙镇也已全部清空,什么马啊牛啊,只要是活物,都赶出去了。”
闻言,骆远徵依旧神色如常,只是转身向莫离,问道:“我记得莫公子有位天真烂漫的姊妹,不知她现下可好啊?”
莫离心头一紧,虽然之前拜托了江淮之,但今日之事发生得突然,不知她那边是否安排妥当。而且他在这时提及莫瑾,想必早已安排了人去寻她。
片晌,她决定诈上一诈:“我想,她至少还活着。”
见她小心翼翼,骆远徵大笑几声,道:“那是自然。”
倏然,木梯处又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如春风过境,轻盈而稳健。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江淮之歉意道,“路上处理了些小麻烦。”
他拾上最后一级台阶,朝众人微微拱手行礼。
云鹤从他身后走向前来,对莫离道:“公子,小姐与知月小姐一起进宫了。”
莫离点头,略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