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要不是受他教唆,这仗能打起来吗?指不定哪天就要打到我们白榆城来了!”
“千万别让他跑了!抓起来!这样心术不正的恶人,不除不快!”
“抓起来!抓起来!”
裴子度拦在莫离身前,不让他们靠近,莫离却还在消化他们说的话,闻言,她颤声道:“我教唆什么了?”
一人愤道:“你就说,‘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是不是你写的?”
另一人道:“还有什么‘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不也是你书里的吗?”
一书生道:“我张某人虽不曾读过你的书,但且听前两位兄台之言,便知你这书中定然都是一些狂悖之辞,读了才是害人!”
另一书生道:“还有书中的刘邦刘秀朱什么之辈,你不就是想以此告知天下,即使是草根出身,也能做天下之主,享荣华富贵么?要不是你编造的这些人物,现下哪能有那么多人嚷着要起义?!百姓何至于受战乱之苦?!”
又一人道:“还说公子美如玉呢,谁料皮下竟包藏着一颗祸心!”
空中一道惊雷落下,莫离仿佛被劈中了一般,呆怔在原地,良久,她才气得浑身颤抖,恨声道:“你们这是断章取义!”
“别跟他废话!抓他去见官!”
“抓拿奸佞,护我山河!”
莫瑾也愣了好一阵,许久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可他们口中的诗句和人物,和他们高呼的那些话有什么关系?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她茫然地四处张望,终于在斜对街看到了一张通缉令。
通缉令上写着:今有奸佞莫离,年约十九,此人居心叵测,意怀悖乱,著邪书以蛊民众,祸乱乾坤,其心当诛,凡有见其踪迹者,速报官府,能擒之者,赏银八百两。
莫瑾气愤至极,冲过去撕了公告,莫离随着她的动作,也见到了那张通缉令,心中顿时升起凉意,她望着激愤的人群,感觉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正一点点从胸口散去。
店里的伙计们也都出来拦着人,掌柜吩咐提前打烊,将众人阻隔在外。他们虽在南卫做生意,心里还是向着主家的。
莫离直愣愣站着,由人拉进了屋,外头的人还在喊着“抓拿奸佞”的话,她看着禁闭的门窗,喃喃道:“走,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都什么人啊是?”莫瑾气鼓鼓地上楼收拾行李,“看着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模样,结果脑袋都是摆设!”
莫离和裴子度都是才到白榆城,没什么东西,不消片刻,三人便上了马车,从后门离开了白榆城。
有裴子度在,加之南卫不太安宁,就给足银两,放了先前的车夫回家去。
从方才起,莫离的脸色便不大对劲,莫瑾牵着她的手,安慰道:“阿离你别听他们瞎说,怎么你写了本书南卫就打仗啦?他们不去怪那些发起战争的人,反倒来怪你一个阻止战争的,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再说了有些人都没看过就敢乱开腔,瞧把他能的!”
方才要不是客栈门关得快,她定要好好跟他们论一番。
莫离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仍是一动不动,留莫瑾兀自愤懑。
黑云越压越低,天色越来越暗,分明是正午,却呈现出夜幕降临之景。
裴子度驾着马车,在一处村口停下,朝车厢内道:“莫公子,眼看着大雨就要下来了,不如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雨停了再说吧?”
莫离微微张唇,吐出一个字:“好。”
裴子度又道:“附近也没有其他住处了,我去那座村子里问问。”
另一旁的山林在风中狂呼乱嚎,可马车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格外闷得慌,莫瑾掀起车帘,同他道:“麻烦裴将军了。”
裴子度只身进了村,莫离莫瑾二人在马车内等候。莫瑾在心中暗暗祈祷,只求那通缉令还没传到这儿。
倏然,一位妇人提着菜篮从马车前经过,好奇地朝车里望了几眼,莫瑾定睛看去,这不就是上次卖她枇杷的妇人么?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到了这个小村落,莫瑾一想到上次的枇杷之事,顿时便撅了嘴,狠狠撇过头去,不愿见她。
不知过了多久,裴子度还没回来,却是有几位农夫扛着锄头耙子过来了。
先前离去的那妇人站在前方,指着莫离道:“就是他,俺就说那画像有些眼熟呢,上回远远看过一眼,他竟自己找回来了。”
“把他们抓起来送官府去,那可是八百两啊!”
“嗐,钱不钱的都不是事,抓了他们,我们可就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他们围上来之时,莫离心中便有警铃大作,此时闻及他们的谈话,只当看见了一群恶魔,惊惧万分。
“你们这是干什么?”莫瑾转向那妇人道,“你上回卖我烂枇杷的事我还有没找你算账呢!你竟敢带着人过来胡说八道?”
“你!你这小蹄子才是胡扯!俺家哪有烂枇杷!”妇人破口大骂。
众人吵嚷着挤上前来,欲将她们拉下马车,莫瑾抄起车内的话本猛砸他们。
“走开啊!走开!”
他们都拿了家伙,怎会怕她?直到莫离拔出了青云剑,他们才被吓退了半步。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若是驾马车冲出去,必会伤人,于是她只好带着莫瑾跳下马车,以剑开道,闯出一条路。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敢对他们动手,于是又涌上去,喊道:“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莫离现下最不愿见的就是人,一路往山上跑去,众人缀在身后,见她们上山,竟是齐齐停下。
“你不要命啦?”
“那可是八百两!”
“王家那小子怎么死的你忘了?山上可都是野兽!”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别是人没抓着命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