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伊离回到皇宫后,便去见了皇帝皇后。
皇后见她回来时脸上少了些愁容,只当自己今日的决定做得好,打趣道:“怎么没留那孩子吃个饭再走?”
上官伊离笑笑,回道:“边关战事吃紧,他放心不下,已经回去了。”
皇后面带笑容,滞了一瞬,拉起她的手,垂眸道:“那你呢?”
上官伊离愣了愣,似乎没明白这话中之意。
皇后叹了一声,又道:“你准备几时走?”
皇帝抖了抖袖子,跟着叹了口气,也走了过来,道:“需要多少兵马?”
上官伊离就是再驽钝也该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霎时又红了眼睛,哽咽道:“父皇,母后,你们……”
“你是我们的孩子,就算多年未见,我们又岂会不知你的性情?”皇后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
皇帝道:“见你整日郁郁寡欢,你母后也很是心疼,你若愿意打开心结,我们就是再不舍,也该欣喜的。”
上官伊离低下头,任泪水沾湿手背。
她已做了决定要去苍州,可她才回到凤都不过两月,就说要走,父皇母后怕是要伤心,本想循序渐进,徐徐图之,不曾想他们竟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之事,他们却能理解她至此。
她退后一步,垂首敛衽,郑重地给身前的二人行了一礼。
……
七月末,白榆城。
天气依然闷热难耐,屋内冰块不断,徐瑾躺在贵妃榻上,怏怏不乐。
那日之后,岳风兮便来了院子,代替秋雁照顾她。
岳风兮虽然每日都拉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是干起活来却很利索,也不需要徐瑾帮忙,只是很少与她说话,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一天也蹦不出几个字。
实在说不上来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徐瑾近日只觉得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医师来看过,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是日入夜,许久未见的江淮之踏入了院门,手上托着一只被绸布罩住的琉璃瓶,走到了贵妃榻前,轻声道:“你上回,不是说想看星星么?”
屋里来了人,徐瑾不自在,于是坐了起来,只是实在不愿搭理他。
看到他,她就会想起无辜的秋雁。
他自顾自地掀开绸布,琉璃瓶散发出微弱的、梦幻的点点黄晕。
“你看这是什么?”他献宝似的将瓶子朝徐瑾眼前凑了凑,又像顾忌着什么,动作有些小心翼翼。
徐瑾没忍住瞥了眼,估摸着里头大概有上百只萤火虫。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萤火虫了。
小时候在后山附近还能见到,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她怔怔地看着它们,像见到了久违的老友,一时失神。良久,她才喃喃道:“放了它们吧。”
也放了我。
“不喜欢吗?”江淮之抿唇一笑,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将琉璃瓶轻轻搁置在了窗台,又从怀里掏出一物,“没关系,我还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
那是一把十分漂亮的匕首。
徐瑾扭过头去,又不理他了。
江淮之道:“若是再遇到有人要伤害你,你便用它保护自己。你……会用么?”
徐瑾扯了扯嘴角,心里觉得好笑,道:“你就不怕我用它杀了你?”
“你不会的,小瑾,”见她笑,江淮之也跟着笑了,“我知晓你不会这般做。”
徐瑾敛了笑容,夜色中,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谁说我不会?”
江淮之拔出匕首,将刀柄放在了她的手上,又握住她的手腕,一寸一寸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
“若能死在你的手上,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刀尖刺穿皮囊,鲜血在薄衣上一寸一寸洇开,“小瑾,我只是希望你能和从前一样,能开心一点。”
徐瑾起了一身冷汗,双眼圆睁,猛地松开了手,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
上官伊离拜别皇帝皇后,带着十万兵马前往苍州。
到锦城后,她又只身出城,去了她曾待过近三月的那个村子。
她记性很好,只走过一遍的路也认得,然而在将要抵达时,她却放慢了速度。
她心里清楚,那老妪不可能还在那儿,只是她不死心,想去探个究竟。
那位老妪必定身份不凡,与她相处时,上官伊离总能察觉到一阵阴恻恻的危险气息,只是那时她从未在意这些。
听老妪话中的意思,想来曾是见过明德帝上官奕的,她初听时没有多问,这几个月里倒是反复揣摩过,加之从皇甫绝凌那得来的信息,她有八成的把握,此人便是那些人口中的“主君”。
只是,为何他们要置她于死地,而老妪却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