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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临把看过的卷宗都一一收好,安放停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新丰瞧见房里的灯熄了一盏,不像要办公的样子了。得了允许后,就提着食盒推门进来。
“郎君,这么晚了,吃点东西吧。”
新丰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汤面,搁在屋里小饭桌上。
“是那位颇受主家喜欢的那位厨娘的手艺呢!说来奇怪,那小娘子不去正经酒楼谋事,反倒自己在晚照桥那边开了个小吃摊。”新丰不怕他家郎君,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起了话头就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个不停。
“离我们府里倒是不远,她那摊子挂的名叫什么’不白来吃’,怪模怪样的。但手艺却是不错,人也是极好的。”
这时,庄临也收拾好了书案,移步到了小饭桌边坐下。
“现在还在摆摊?”庄临下意识看了一眼角落的更漏。
新丰得意地笑眯了眼,“那倒不是,她生意好着呢,早早就收了摊家去了。这是小的去厨下煮来的呢。”
边说边把给郎君摆好碗筷。
说是汤面,但又不像汤面。至少庄临还没见过这样弯弯曲曲的汤面。
一打眼庄临就知道新丰说的是实话,府里的厨房做的宵夜都是些滋味清淡的鹄羹,豆粥,水晶脍之类的。
主要是为了迁就府里老夫人,好看又好克化。
这汤面汤色混浊浓郁,与以往所吃过的汤面的清色汤底大不相同,过于艳丽浓郁的色泽一时叫庄临有些拿不准这是个什么路数了。
闻着倒是香,热气腾腾的水雾裹着辛香的刺激味道跟同人作对似的,专往人鼻子里钻,而后贯彻肺腑。
庄临皱了下发痒的鼻子,嘴里却自发分泌唾液。
咕噜。
喉咙滚动,有人咽下一口唾沫。
“……”新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郎君,你快尝尝。”
“……你没吃过?”庄临举着筷子点点新丰,在昏黄烛火下挑眉笑他,原本故作严肃的表情也乍然破开,好不生动洒然。
确实已经尝过的新丰也腆着一张脸默然应下:
这不是很正常吗,若是真的很难吃,他也不能呈给郎君啊。
新丰颇为光棍地想。
从点卯过后,就一直忙到现在,中途也只填了几块点心,这个时辰早就消化个干净。
庄临也是真饿了,看着这奇形怪状地汤面也没了犹豫的心思。先试探着挑起一筷子面条喂进嘴里。
不过一碗汤面罢了。
在一口咬下去之前,这样的想法从庄临忙碌一天的脑袋里飘过。
原本酥脆的面饼煮熟后就散开变得又韧又弹,饱浸汤底调味的酸香麻辣的。连汤带面的吃进胃里,只觉得浑身都畅快起来。
庄临总算知道这汤面为何是这样卷曲的形状,这是为了更好的挂汤。也让面更为入味。
庄临动作不疾不徐依旧体面,但从小同他一起长大的新丰明显发觉郎君比以往吃得认真。
看碗里东西越来越少就知道了。
煮泡面惯例,不能只煮泡面,需得加上一些鸡蛋,蔬菜,肉类才行。
白芷虽然没想着膏粱子弟能看得上这寻常东西,但送佛送到西。顺便把煮方便面的方法都一一告诉了对方。
新丰回来一试,果然非常“方便”:
寻常做碗哪怕最简单的汤面,步骤简省了再简省,也少不了和面揉面程序,新丰手艺不佳,就是不介意出这份麻烦,做出来的成品也是难吃得很。
他先前还纳闷这玩意怎么取这么个名字,一点也不风雅,也无甚内涵。
现在恍然大悟后,只觉得这名字取得好,取得妙啊。
只要烧开了水把配好的料包和面饼都一齐扔下去,等面煮开就成了,若要吃得硬一些就少些柴火,若是想要吃得软些就煮得久些罢了。
其余的就半点不用操心了。
再是手笨的人,总不至于连把水煮开的事都不会做吧!
这可不就合了“方便”二字。
还无师自通地领会了这煮面惯例。往里头加了两只鸡蛋,时鲜叶菜,虽没有比较考验功夫的肉类,但一样加上一点,份量也很可观了。
于是原本只是一小碗的汤面,眼下变成了一大碗。
庄临不算挑食,况且新丰不会放他不喜欢的东西。于是他便毫无顾忌地把这份对他来说有些超额的宵夜吃光了。
搁下筷子,庄临用帕子擦了下嘴,看见碗里只余下一层汤面,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饮食有度,今日算是破功了。
新丰便贴心地出主意:“下回再遇见了她就再买些来?”
说起来他也还没吃够呢,就那么一点儿,哪里能过瘾?
最开始煮的那锅汤面因为新丰操作不当,煮得过了头。
但口感虽然有些过软了些,但味道也是好吃的。
他本就打算若是郎君不喜欢,那就自己去买些来备着。
府里主人饮食不管什么时候,厨下定然是随时有人预备着东西的。可是下人就没这样的好事了。虽然新丰同郎君亲近,厨下的人少有人给脸色看,可新丰总也多少有些不自在,这下自己自己做来吃,岂不比劳烦别人来得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