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门,蓝天白云在眼前展开,清晰的风声和人声扑面而来。
陶居然跟着他走过去,站在楼顶俯视校园,教学楼稳稳地装着来回跑动的学生,教室数不清的玻璃窗不同角度地反射着阳光,人影和倒影晃得人眼花缭乱。
楼底下的空地有人在打羽毛球,羽毛球一次比一次抛得高。宽阔的操场缩成一块平面图,人在上面滑来滑去,像一群卡通小人。操场外灰色的水泥马路,高高低低的高楼大厦一直延伸到天边,山和太阳钉在那儿,黄昏的序幕正缓缓拉开。
陶居然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看向身边的人——他眯着眼睛,吹着风,整个人懒洋洋。
“你爸妈没来么?”靖如风随口问。
“啊?!”陶居然慌乱地扭头:“呃——”
靖如风没料到这样的反应,转头望过来。
陶居然一径低头,支支吾吾地说:“妈妈……我、我爸他有事……”
“嗯……你、你呢?”靖如风没有说话,陶居然瞟他一眼:“我、我是说你爸妈也、也没来吗?”后半句直接被风吹熄了,陶居然几欲掩面。
“这是你的说话风格吗?”靖如风说:“……挺特别的。”
“不、不是的!”陶居然更结巴了,讪讪地把嘴一闭。他悲哀地想或许这就是他的风格吧。
楼下传来欢呼和尖笑,羽毛球飞到了四楼走廊上又被扔了下去,红旗在空中翻动。
陶居然重重吸气,不可理喻的坏心情忽然降临,热气从胸口漫上眼睛。他快速眨眼,绝对不能哭啊——不然太丢脸,只能从这儿跳下去了!
靖如风说:“没什么不好,别在意。”他的胳膊横在银色的铁栏杆上,压着一线反射风景的光;目光落在蓝天白云之上,轻飘散漫从容不迫。风从他袖口钻进去,鼓成一张小小的帆。
陶居然往左手边挪动一小步,和他并排站立眺望风景。绿化带里的树木不再占据高耸的优势,顶端像蘑菇一样圆润可爱,散开铁扇般的叶子,如一朵张开的花。这是一个全新的角度,沉闷压抑的校园忽然生动起来、活泼起来,连带着他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捏住栏杆,踮起脚,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注意到靖如风的手臂是健康的小麦色,备受阳光青睐又勤于锻炼的样子,覆着一层柔软的金光,稳稳地压在铁栏杆上,把那些繁复的光影压成一条线。这样的手臂,仿佛能挽住迅疾的风,能稳住所有晃动摇曳的风景……
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为什么看他的手臂都看呆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脸,烫得叫人心惊。
风声习习,靖如风仰面感受凉爽的秋意:“我没告诉他们,说了也不会来。”
为什么不会来?是没有时间来还是不关心呢?不管怎样,他好像一点都不伤心。陶居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掩在浓密的睫毛下,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就像难解的迷。
“这地方怎么样?”靖如风问他。
陶居然忙把目光放在楼下的景物上:“很好。”
“来这儿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要上锁?”
“我、我听说原来是不上锁的……后来好像有学生跳楼,就锁上了,那边宿舍楼的阳台二楼以上的都封了。”
“跳楼?大好人生跳什么楼?”他声音很轻,陶居然很仔细才听到。
天气晴朗,阳光像小孩子好奇的目光,令人感到温暖和喜悦。一大团厚实的云拖着絮状的尾巴缓缓经过,风一时静息一时兴起,淅淅絮絮好像在玩儿什么游戏。
“以后无聊的话可以到这儿来。”
“我们?”话一出口才觉出不对,陶居然慌了起来。
好在靖如风并没有听出什么,他说:“谁都可以来。”又补了句:“跳楼的不行。”
陶居然嚅嗫道:“可是……我不会开锁。”
“我教你。”
“学不会怎么办?”
“名师出高徒,我包教包会。”
陶居然笑了起来,靖如风看他一眼,也嘴角一弯,悠闲地舒展手臂。
陶居然想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但得到他的承诺已经很开心了,他害怕破坏这份惊喜,决定安静地期待着,这是他擅长的事。
风吹了半晌,阳光变得透明了,天边浮起橘色的云翳,那是新生的夕阳,整个世界都沐浴在它绚烂的光辉中。
靖如风说:“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开。
忽然,他回头叫他的名字:“陶居然——”
陶居然茫然地看着他。
“你的名字……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