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居然回过神来,冲干净手:“我那还有新的,我拿给您。”
“好好——”陶敬国的声音渐渐小了。陶居然走进房间,停在书桌前,望向楼下安静的小区,路灯照着一圃麦冬,有人叫它大禹草,长得像韭菜,它们的根茎是一味中药。这是他们刚搬进小区时祝慕贞告诉他的,她对这些植物如数家珍,就像老朋友一样。
陶居然把新袜子过水晾好,陶敬国已经累得睡着了,鼾声从门后透出来。看着厨房的狼藉,他叹口气,带上手套收拾了半个小时,零点才回房睡觉。
这晚梦境昏沉,梦里是什么、有谁,好像什么也分辨不出,只是醒来时枕头湿了,不得不拿出去晒。好在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天上一丝云也没有,阳光充足得能驱散所有阴霾。
他一大早就去了何啸家,两人就着夏天腌的酸豇豆吃面,看何爸爸在小院里翻修一些旧物件。何爸爸还想传授他们这项手艺,他几乎什么都会做。不过何啸除了下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陶居然看见生锈的铁丝就犯憷。何爸爸就笑:“不想学也没关系,东西坏了都交给我,我给你们修!”
何啸夸张道:“那我这辈子还能用上新东西吗!?”
惠子阿姨从屋里走出来,给何爸爸端了杯金银花泡的茶,还摸了摸陶居然的头:“然然,要常来啊。”
她温柔的腔调让陶居然想起了祝慕贞:“我会常来的,您看起来好多了。”
惠子阿姨抿嘴一笑,何啸说:“上次医生说以后不用每周都去医院了,药量也减半了。”
何爸爸:“那药吃多了伤精神,能少吃最好。慢慢将养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那是,您可还要给我修一辈子坏东西,少不得妈妈端茶倒水啦!”
何爸爸笑呵呵地拧着铁丝,把一个断了腿的小板凳接好,惠子阿姨拿出一件毛线织的绿色座垫套在上边,小板凳一下子变得可爱起来。
何啸用力坐了坐,点评道:“挺稳的,爸你这手能变废为宝啊!”
陶居然看了半天,“把铁丝换成粗铜丝,再多绕几圈,看起来就像艺术品了。”
“这主意不错!”陶爸爸又拿钳子拆开铁丝,让何啸去找废旧铜丝。惠子阿姨也说:“那我在上面织几朵小花吧?”
陶爸爸拍拍她的手:“别累着。”
“不累,我陪你,一块儿晒太阳。”她瞥一眼陶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何奶奶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惠子别晒太久,一会儿太阳就大了!”
何啸把铜丝递给他爸,大着嗓门喊:“没事儿奶奶,你也出来晒晒吧!”
“我又不是被窝……晒什么?”话是这样说,何啸还是把她劝出来了,又从厨房搬出一大袋梅豆出来剥。
何奶奶动作慢,才伸手就被两个小的抢去,只好捧着茶杯小口地啜,絮絮叨叨地说:“嫩的都捡出来做成泡菜,然然就好这口!”
“奶奶放心,忘不了,今年我跟着您学,这可是咱们传家的手艺,不能断在我手里!”
何奶奶笑个不住:“一坛子泡菜还成手艺了?谁不会做?还传家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做的比别人的都好吃,这就是技术!等我把您这手艺发扬光大,传个几百年,那就成了艺术!然然你说是吧?”
陶居然点点头,由衷地说:“奶奶您做得最好吃了,真的!”
“好吃奶奶就多做点,让你们天天都能吃到……”
说说笑笑一袋子梅豆就剥完了,陶居然和何啸被何爸爸赶去做作业,一上午下来眼睛都花了。何啸咬着笔杆哀叹:“太难了,我还是当个出厨子吧,应当饿不死!”
陶居然任劳任怨地做着完形填空,正面看文章翻面看选项,幽幽道:“当厨子也要高考。”
何啸扼腕叹息,把英语卷子丢给他:“你看我的吧,翻得人抓狂了!真是,哪个脑残出的卷子!数学给我看一下!”
“在那边,我有好几道不会。”
“我空得更多!”何啸一一比对,把不同答案的题再算一遍,后边空着的大题就不用管了,总归是做不出来的。
清风从窗外来,桂花的香气隐隐约约,天气好得让人不忍辜负。何啸验算着式子,又卡在一步简化运算上,烦恼地瞅着稿纸……忽然,他在一众阿拉伯数字中间发现了三个方块字,是一个人名。
“然然,阿啸,吃饭了!”
“诶,来了——”陶居然率先收拾桌子,把卷子、稿纸都收好:“发什么呆呢?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