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
“我请假了……我今天不上晚自习。”
“请假了?这事儿班主任知道吗?”
“……”
“你人在哪?”
他捏着手机不说话:“……”
靖如风也不废话,直接打开定位:“待着别动,等我。”
十几分种后靖如风赶到工地,一口气爬到楼顶。看到陶居然的那一刻,他头皮发麻,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要跳出来扑向对方似的。
他沉住气,问:“你坐那儿干嘛?”
陶居然冲他露出一个泪眼朦胧的笑容:“这里……风大。”
靖如风一点点靠近,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脏死了,都是灰,到这里坐。”
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好像丛林里的野兽,再不听话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陶居然避开他的目光,紧紧贴着墙壁。
靖如风把手插进口袋里攥成拳:“高处的风不好,太疾太凶,没有草木的香气。”
陶居然抱着胳膊,茫然地仰望高空,云层被风吹开了,月亮皎洁又温柔,像极了妈妈的目光。
“这里离月亮近。”
“明天是十五,月亮更圆更好看。”
“你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待会儿。”
“我哪也不去!我就站这!”
“你走吧……站这里不冷吗?”
“这里离月亮近,我看月亮!怎么,月亮只有你能看?”他摆出一副要看到天荒地老的架势,让陶居然不知所措。
“你又逃课了。”靖如风自顾自说:“这次可不是我带的,跟我没关系。你得跟班主任解释,不然他要怪我带坏了他的好学生!”
“不会的,老师不会怪你的。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我忘了请假,不是故意逃课的……”
“别跟我说,你明天自己去跟老师解释!”
“现在跟我回去,吹感冒了明天又要请假!”
“你不舒服就去看医生,擅闯人家工地干嘛?”
风又疾又烈,一道道刮在眼睛上,似乎随时能把人吹下去。陶居然哪里都痛,只有眼泪能缓解。
“我没地方去……只想看看月亮。”
“看月亮是吧,去我家看!用天文望远镜看!看荒凉的月球表面,看崎岖的月海和高地,看那他妈只是一颗坑坑洼洼的石头而已!”靖如风失去耐心,他的目光紧紧抓着陶居然,让他不敢动弹:“下来,听话——”
陶居然摇摇头,哀求似地看着他,但他不肯退让。终于,陶居然哆哆嗦嗦地出一口气,朝他伸出手,乖乖翻过墙。
靖如风用力掐着他的手腕,喘了几口粗气,脸色铁青,眼里怒火如烧。
陶居然蜷着肩膀,低头不敢反抗:“怎么了……”
靖如风胸膛剧烈地起伏,咬牙切齿地说:“……这么晚让我来这个鬼地方,你还好意思说怎么了!”
“对不起……”
靖如风脸色更难看了,沉默像冷风一样缠绕在他们身上,月光洒在楼顶,凝成一地冰霜。终于,他平复了心底的恐慌和后怕——那让他无所适从的、从未有过的奇怪情绪。他看着他,最终只在喉咙里压抑成一句话:“发生什么事了?”
陶居然像被风刮倒一样摇晃了一下,心里的酸楚蔓延到鼻腔深处,喉咙被发烫的气息堵住,苦闷无处发泄。他想像往常一样挤出一个笑容,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语无伦次地憋出几个词:“我想妈妈、姥姥……我、没有人爱我……”
他泣不成声,只有汹涌的眼泪替他诉说那些委屈和悲伤。他的身体被紧紧抱住,靖如风像母亲安慰婴儿一样抚摸着他单薄的脊背,他让他的委屈和悲伤又回到身体里,持续折磨他。
他哭得隐忍,一点声音也没有,身会颤抖着,凌乱的头发贴在靖如风的脖子上。
靖如风更加用力把他按在怀里,眼泪让他的肩膀如火烧般滚烫。悲伤随着眼泪侵入他的身体,让他的心也跟着酸涩疼痛。
过了很久,两人并排坐在地上。
月至天心将要西沉,陶居然的眼睛映照着朦胧的月亮——湿漉漉、静悄悄的。他想,今晚的月色真美。
靖如风看着他,心想,他的手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