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白了他一眼,拉上裤子去洗手。水声哗哗,谈话声清晰可闻。
“先别回去,我要去楼下上厕所!”
“你尿频尿不尽?”
“我刚看他进来我就没尿了!快点,憋死我了!”
“怎么?害羞?你什么时候添的这个毛病?”
“我怕他偷看我嘛!他不是GAY吗?”
“鬼才偷看你!你有什么值得看的,就一个等边三角尺的长度!”
“谁说的,我起码是直角三角尺的斜边好吧!不信你一会儿仔细看看!”
“滚蛋……”
陶居然忍着眼泪深吸几口气,把冷水泼在脸上,踩着上课铃回教室。
讲台上语文老师孜孜不倦地讲着什么,陶居然看着窗外的梧桐胡思乱想。
靖如风为什么没来?
他知道我喜欢他的事了吗?
他以后还会理我吗?
他还会把我当朋友吗?
窗外梧桐叶子随风晃动,清洁工在树下闲聊,时不时用搂草耙拢一拢落叶,到处都被太阳照得闪亮亮的。可这会儿的阳光远不及黄昏时璀璨,那时候的阳光如同一席绸缎,靖如风从光中走来,整世界因他光明灿烂……陶居然从窗玻璃上看着身后空荡荡的座位,指甲掐进掌心。
他摊开手,似乎能感受到奶糖裹在掌心的那种无法忽视的触感——就像靖如风梗在他心头,他想用最柔软的心肠去包裹他,把他变成一颗珍珠。
他把手伸到抽屉里摸手机,想给靖如风发消息。
发什么呢?早上好——不不不,太突兀了。
你今天没来吗——像质问一样,不好。
你今天还来吗——问这个干什么,来也好不来也好以什么立场来问呢?
陶居然打开聊天框,看着靖如风的头像,是个风景照——蓝天映着碧海,青山飞过白鹭。
他的勇气忽然间消散了。
也许他已经听说了。
也许他只是不想见我。
陶居然感到无尽的失落,流言蜚语好像一场泥石流,而靖如风站在山巅——太阳升起的地方,无论他如何挣扎仰望,也只是被裹挟着坠入黑暗。
他把手机放回去,一个笔记本从抽屉深处划出来,正是被宋言恩抢走的那本。
他捏着笔记本,飞快地瞧一眼讲台,动手翻开——写满靖如风名字的那一页已经被撕掉了。一小块纸片孤零零地粘在那,控诉着曾经被粗暴对待。
残缺的页面就像经历了一场厮杀,文字被驱逐,情意被抹去,他的心也跟着残缺了。
他合上本子,啪一声轻响——他不光彩的、和他本人一样灰扑扑的喜欢,被宣判死刑。
他眨眨眼,世界渐渐模糊,心里已是完全空白,只不停地下落——下落——
他现在真的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靖如风陪靖如鹤在蒲城玩了一圈,除了一天三次被他追问什么时候回加拿大,一切都还令人愉快。靖如鹤在老家待了一周,除了潜水时被水母蜇了痛到跳脚,一切都还令人满意。不过他没有完成爸妈给他发布的任务,临走时还试图拉弟弟上飞机,被严词拒绝。
靖如风把行礼塞给他,推他过安检,“我还没想好……爷爷一个人寂寞,我先在这陪他。”
送走了靖如鹤,靖如风和爷爷沿着海岸绿道步行回家。绿道两边种着香樟和木棉,树叶沙沙海浪哗哗,靖如风却在想梧桐,秋风一冷,梧桐叶也要落尽了……
不知道陶居然在干嘛,还在看窗外那些梧桐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