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城新建的地铁从西区医院到东边港口共经二十三站,横贯商业中心、医院、学校和政府大楼,国庆才通车。三个老太太早早就占好了位置,坐在楼梯口卖鞋垫,花花绿绿的鞋垫整齐地摆在箩筐里,勾着团花、凤鸟、祥云的花纹,虽不时兴却意外的好看。走到入口处,一个长头发戴墨镜的艺人在弹吉他,唱的什么完全听不出来。
陶居然一路都在想话题,但每次都是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无话可说。靖如风走得不快,保持着两人并行的速度,他们的肩膀差了两个拳头的距离,是个合理又令人有遐想空间的距离。
陶居然抬眼瞟他,见他眉宇压低似有心事就更不敢开口了。早上的期待和紧张此刻都变成了不知所措,他回忆着跟何啸待在一起的感觉,试图让自己不那么拘谨,却怎么也没法把他当成何啸那样看待。
地铁站人不少,他们一前一后踏进车厢,被两三个人隔开。地铁启动时陶居然没站稳趔趄了一下,靖如风走到他身边,把手覆在他握着吊环的手上。
光彩夺目的广告牌飞速后退,明亮的光线从玻璃上滑走。进入黑暗的隧道,玻璃上清晰地倒映出他们的影子——靠在一起,没有紧贴着,却给人融为一体的感觉。
光影缤纷行人来去,只有他们久久地站一起。像轨道和站台,风不来的时候,它们就安静地彼此陪伴。谁都没有转头,谁也没有开口,只并肩看着玻璃上的倒影各自沉默。玻璃上掠过无数陌生人的身影,他们只看到对方。
车厢的冷气似乎一点也不起作用,肌肤相贴处的热度烘得陶居然手心微汗,发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动了一下。那是极细微的动作,却被误认为挣扎,靖如风问:“抓疼你了吗?”
“没、没有。”
他握得更紧了。
到了电影院,靖如风去拿票,陶居然买了可乐和爆米花。这场电影观众不多,都是年轻的小情侣,大家都散开着坐。
陶居然还不知道要看什么,黑暗中他忍不住偏头去看靖如风,谁知他也正瞧着自己,他忙把爆米花举到他脸前:“凉了就不好吃了!”
靖如风拈了一粒扔进嘴里,看向幕布。陶居然抱着爆米花,后悔刚刚没有买薯条——靖如风不喜欢甜食。
他们看的是一部爱情电影,法国的乡村风景和海岸风光美不胜收,小提琴和钢琴搭配的背景音乐也舒缓动听,男女主角莫名其妙地爱上、分手、复合、决裂、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剧情毫无逻辑,或许导演就是想告诉观众爱情就是这样毫无逻辑。
靖如风皱着眉头看完,懊恼没有多做功课,只看到评分还可以没有留心看影评。他见陶居然看得颇为投入,心情有点复杂……总之他喜欢就好。
电影结束,他们走出影院,漫无目的地闲逛。抓娃娃?打电动?靖如风看出陶居然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
路过一家猫咖,他们驻足了一会儿。陶居然蹲下来逗猫,布偶、金渐层、蓝猫、无毛猫……体型一个赛一个大,都懒洋洋地睡觉,没一个搭理他,毕竟他只是没有猫条没有零食只会隔着玻璃喵喵叫的路人。
靖如风靠在玻璃上专注地看他:“我养了一只猫,叫伞伞,下次你们可以一起玩。”
“伞伞?”
“雨伞的伞。有一天下雨,有个人把雨伞给了它。”
“是小狸花?你收养了它?是你捡到我的伞……”
“它的毛湿成一团,像只小耗子。我带它回家,它挠了我两下还嗷嗷叫了一晚上。现在它学会了握手和离家出走。”
小狸猫有家了,陶居然不禁莞尔:“它一定很可爱。”
“是很可爱,又聪明又淘气。有时候它好像知道自己是猫,不肯亲近我,有时候又故意打翻东西引起我的注意。我总是猜它在想什么,不知道猜得准不准,毕竟它也不说话,总是不说话。”
“不知道它愿不愿意跟我玩?”
“它可能不记得你,但它一定会喜欢你。不过你要当心,它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欺负他。”
“没关系,只要它喜欢我就好。”陶居然说着,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时瞠大眼睛站了起来。
靖如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对面书店里穿着工作制服的齐凉州正把新书一一摆到书架上。
他把陶居然的反应收进眼底:“你和齐凉州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