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含清从不喝酒,一来是他自律,烟酒这些从不沾惹,二来是他酒量极差,几乎是一杯倒。
可如今这和着血的酒已入口,他总不好又吐出来,一旁的郝天师又一副等着他喝完的架势,于是孟含清一咬牙,硬着头皮把杯中的酒都咽了下去,而后把就被乖乖递回给天师。
“合欢酒已饮,礼成了。”
原来这是合欢酒啊,刚刚融着自己鲜血的那杯呢?是给祁三少爷喝了吗?
“那我……”
孟含清正欲开口问,一阵关门声传来,屋子里哪里还有天师的影子。
“……能揭盖头吗?”
……
算了……
孟含清也不管了,直接一把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
如果一会儿有人来了,他再盖回去。
现在先稍稍喘口气。
掀开红盖头之后,他才看清了自己所在房间的情况。
这里也是一间喜房,红绸喜烛,还有许多新鲜采摘来的花束,遍布房间的角落,难怪会这么香。
孟含清探头往内里的床榻方向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屋内没有开灯,只有喜烛的火光在闪烁跳跃,床围外红纱轻帐垂挂,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孟含清心里有些发怵,按照他的认知,一般成亲后,新娘都会在喜房里等着新郎的,不知道刚刚那个和他拜堂的人会不会来,到时候又该怎么应对?
正踌躇着,脚下突然有些虚浮,他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连忙扶住一旁的桌缘。
刚刚那合欢酒清冽,后劲却很足,孟含清本来就喝不了酒,现在酒劲上来了,再加上眼前的凤冠金帘在眼前晃啊晃的,更叫他头晕目眩,脑筋都转不动了。
于是他索性一把把凤冠摘了下来,顺手放在了桌上。
不行,他得缓缓,不论一会儿来的新郎是谁,都不要紧了,他感觉他马上要支撑不住了,得先歇一歇,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孟含清迷迷瞪瞪地就往床榻方向走去。
他抬起手掀开床围外的垂幔,一阵眩晕又猝不及防地袭来,他没防备,一趔趄跌坐在了床上。
他闭着眼缓神,五感都有些迟钝了,可手下传来的异物感却无法忽略,孟含清下意识按了按,这手感……像是……
孟含清强撑着抬眼一点点看去,就看到铺着红被的喜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而他手下按着的正是这个人的手臂。
孟含清被吓得眼冒金星,差点往后一仰撅过去。
他连忙收回自己按住对方手臂的手,想起身,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腿脚都用不上劲,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和这个人拉开安全距离。
等缓过来之后,他才又凝神看清了床上的人。
这个人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看五官模样倒很是英俊,只不过因为生病的缘故,他脸上满是病容,脸色也惨白得厉害,病气缠身显得格外憔悴。
刚刚乍一看真是把孟含清给吓得不清……还以为是个死人……
额…不对!
难道……他……
孟含清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好,还有气……
孟含清默默松了口气。
然后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伸手去检查他的手。
果然,在他的无名指上,也有三个细小的血点。
原来合欢酒的仪式是这个,互相喝下对方的鲜血。
那么答案便不言而喻了,这个躺在喜床上病得毫无反应的人就是他要冲喜的对象,祁家三公子,祁钰。
搞清楚之后孟含清反而安了心,至少祁家没有骗他,这个冲喜确有其事,而不是诓骗他嫁入祁府的借口。
此刻神思一松,孟含清觉得头更晕了。
不行,今天一整天成亲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又喝了杯烈酒,此刻他已经到了极限,撑不住了。
环顾四周,房间里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让他休息,于是在他保持着最后清醒的时刻,他三下五除二脱下鞋子,强撑着小心翼翼地绕过祁钰爬上了床,在床内侧躺下。
反正都成亲了,也算是名义上的夫妻,此刻情况特殊,睡同一张床也合情合理吧。
孟含清自我安慰着,目光朦胧地看向身旁的祁钰。
这个人与自己同岁,却得了这么古怪的病,在最好的年岁里缠绵病榻,像个活死人一样,想想也确实可怜。
难怪祁老夫人会走投无路想出冲喜这种方法。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是,冲喜……多荒唐啊,怎么会有用呢?
待明日醒来,一切都没有改变,祁钰还是这个毫无意识的祁钰,又该怎么办呢?
今日这般兴师动众,正式热闹地举办婚礼,到最后换来的是无济于事的现实,又该有多失望。
孟含清眼皮很重,思绪纷繁逐渐混沌,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孟含清突然有了个念头,他想,如果祁钰的病真的能因他的冲喜好起来的话,其实也挺好的,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第二日,清晨。
孟含清睡得迷迷糊糊,睡梦中他觉得好像有什么在轻轻拨弄他的睫毛,痒痒的。
他以为是小飞虫,毕竟满屋子鲜花,那馥郁的花香招些飞虫也不奇怪。
于是下意识抬起手想把那调皮的小飞虫赶走。
可抬起的手没有扑空,反而实打实碰到了一个什么温软的东西,肌肤相亲间,那触感分明不是飞虫。
嗯?这是……?
孟含清心有所动,慢慢睁开了眼。
可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双漆黑的眼,正近距离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