祧宁公主满头金饰翠玉,身着金织缀狐狸毛的宫装,见到宋介安,唇瓣微抿,下巴微抬。
宋介安:“微臣见过公主。”
祧宁轻轻扫过,傲慢拂手,“行吧,赶紧进去吧,父皇等着你呢。”
祧宁对宋介安感官平平,真是不明白,不过庸人,毫无亮眼之处,朝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如何博得父皇青眼?
“多谢殿下。”
宋介安迈步向内走去,蓦然听见祧宁叫他的名字。
“宋介安,上元宴你可一定要来。”
如祧宁所愿,宋介安:“多谢公主抬爱,微臣不胜荣幸,定会赴宴。”
步入正殿,景安帝站在博古架前,手里拿着书翻看,这本书是宋介安誊抄的《越绝书》。
“微臣参见陛下。”
景安帝心情愉悦,“见过祧宁了。”
“已经见过殿下,殿下同臣提了上元宴。”宋介安有意提起上元宴。
景安帝随手将古书放到一边,欣慰笑开,“祧宁比你年长,应该的。”
不知不觉间,景安帝从宋介安几年前消失的古卷抄本到京中哗然的犯人越狱。
“听说你和那个身亡的御史有些交集?”
景安帝将抄本扔给宋介安,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落入他手中。
宋介安顺从低头,轻握书角:“臣与徐御史交情一般,但与他的同门顾经历交情甚笃。”
徐怀在死前找过他,请他吃茶,他给回绝了。
如今细想,徐怀找上他或许也是和弹劾未成的事有关。
白费性命的正直君子,与他这般的虚伪小人一开始就不同路。
景安帝背过身,陷在半明半暗之中。
景安帝没有表态,宋介安摸不清他的想法。
夜色沉沉,马车在宋府大门前停下,一只大手掀起帘子,宋介安走下马车。
定平早在门前守着,看见人回来,“大人,广正坊那边有动静。”
“还有,老爷在等您。”
宋介安迈向西院的步子顿住,转而走向前厅。
“知道了。”
定平沉默点头。
刚走到前厅就见下人给宋父奉茶。
宋介安躬身拱手:“父亲。”
两人沉默对峙,宋介安不起身,纪父不说话。
少顷,宋父撇过一眼:“跪着吧。”
宋介安直截撩袍跪下,抬头平视宋父,腰背挺直,不避不躲。
“陛下急召。”
宋介安:“是。”
“无关政事。”
“是。”回答的声音依旧镇定。
“砰——”
茶杯被宋父衣袖带过,轻巧扫落,砸在宋介安身前,碎片迸溅划过宋介安原就有伤的手,洇出血珠。
宋父站起:“阿偕明日上值,我不罚你,去你娘牌位前跪一晚。”
宋父偏头对上宋介安的脸,那张脸叫人生厌,补道:“洗掉脸上的颜色再去。”
说完再不分去一个眼神,转身离开。
地上生寒,宋介安揉着早已僵硬的腿,撑着身子站起来,定平想上前搀扶被制止。
膝盖酸楚,血珠无意识滑落到地上,宋介安走路不自然离开前厅。
定平跟上,手抬起来将落不落,“公子。”
宋介安打断:“继续说广正坊。”
定平见公子没有回房清洗的意思,收心敛神:“林翎去见了顾大人,两人密谈后,白日去了钱庄。”
“我们的人没离太近,没听见。”
宋介安摆手,被夜间的晚风吹过,带出微微刺痛。
“那林翎怎么办?”
“看紧点。”黑夜中传来冷漠的回答。
后宅静室门外,宋介安静静站着,久久没有推开门。
这里供着他母亲的牌位,没入宗祠,这些年父亲每次调任都会带上,如今牌位长定僻室,父亲就更加不会来了。
昏暗夜色中,定平看不清大人的面容,本能低头不语。
宋介安自言自语:“母亲,阿偕来看你了。”
宋介安边说边推开门,一个个点上室内的蜡烛,直至室内敞亮。
“父亲看错了,今日我没有上妆。”
蜡烛短缩融化,一簇簇烛光闪烁打在宋介安脸上,宋介安跪在牌位前,黑沉涩然的眸子跳出光亮。
“我知道母亲不感兴趣,我不说。”
“我同母亲说父亲的事、我查到的事。这两个母亲肯定乐意听。”
烛火骤升,宋介安发出坚涩诡异的声调,“那人的一队旧部都死光了,亲眷也藏了起来,找不到了,他翻不了案了。”
寒风吹进来,一根蜡烛陡然熄灭,喉咙发痒,宋介安咳了声,大开的门被定平关上。
“母亲,父亲的同僚给父亲送人,父亲没收,不过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府里很快就要进人了。”
宋介安不管不顾,低声呢喃:“父亲没办法干净地走,早就不能了,无用的坚持有什么用呢。”
宋介安的话语毫无逻辑。
“母亲,我认识了个有意思的人,真的有趣。”
昼长夜短,蜡烛燃尽陷入黑暗,迷乱含糊的语调断断续续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