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眉心中央,一个长条形的缝隙随着微弱的呼吸不断闭合。
他知道,那是他的眼睛。
耳边是繁杂的人声。
可谷淮安的视野里只有他和通天的锁链。
突然。
他听到一阵笛声。
眼前的铜钱开始随之颤抖。
那声音越来越大,
铜钱震颤越来越大,不一会,第一片落下来,紧接着一片片掉落。
“轰隆!”
眼前人也随着铜钱一同栽倒了地上。
他半跪着,身体佝偻成一团,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即便他松开镣铐,可他依然被红线困在方寸之地。
谷淮安不由自主地想:“这个人,他还有意识吗?”
等等。
红线?
视线逐渐汇聚,红线一层层被剖开,露出裸肉的质地。
就好像......
杨伯的菌丝?
就在同一瞬间。
云涡处突然出现锁链崩塌的巨响。
空气在震裂。
他听到身后左使不可置信地怒吼:“你要破界?你疯了!九阳阵法向来锁定灵魂,魂死法停。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这个时候殉情?”
争吵,议论,法器格挡的声音。
还有不知从何起,却又逐渐加大的鼓声。
谷淮安呆呆地看着眼前。
红线斑驳,化作血水卷起早就死寂的黑水,黑水沸腾,旋转。
很快,一条黑色长蟒盘踞在台子上。
而此时,他的身后出现杨伯的呼吸声。
“看到了吗?”
他问。
伴随着这句话。
还有身后人怒不可遏的吼叫:“杨悯禾,还有三分钟,带着你徒弟停下来,还能活。”
谷淮安沉默地看向身边人的方向,举起了手。
“啪!”
身边人呼吸声变得非常急促。
空洞中,刺目的红光灼烧着整片天空。
游离的电丝向着中心收束,黑紫色的液体从天空坠落。
焦坑,岩浆,赤土。
眼前景象越发荒凉,心跳声越来越大,属于生物的本能在战栗。
下一瞬,
谷淮安看到一个黑影从他身旁擦过。
他伸出手想要拦,却只抓到衣袖的碎片。
或许,这就是他早就想好的结局吧。
和所爱同生共死?
就像姐姐救我那样?
谷淮安目光在那一瞬间涣散,眼眶骨突然溢出水雾。
垂眸,一行血泪落在脸上。
可他却毫无知觉地继续看着前方。
直到。
一股强烈的,极度不详的征兆涌入心口。
他处于本能地向后跑。
可突然,
一个念头在他头脑中闪过。
他被骗了。
如果说他的执念从来不是他的养女。
那他养女说的话......
就只有一个作用——麻痹他。
而且,
不对。
他的死亡时间也不对。
这个阵法有去无回。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就死了,那他怎么又在几年后又死一次?
谷淮安猛地惊醒。
熟悉的寒意再次攀爬上他的后颈。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他突然感觉到背后被猛地一推。
下一瞬,
他跌跌撞撞摔进高台里。
就在同一时刻,一只手越过他的身体,抓住了台子上的黑盒子。
刹那间,位置互换。
更糟糕的是,他看见隐藏在云层后面的,巨大的虚像。
“杨悯禾,你不是人!你把你徒弟推进去送死,你以为你逃得掉吗?雷锁的是神骨,又不是......”
左使的声音戛然而止。
斗笠落在地上。
谷淮安长长地吸了口气。
他想,他终于明白杨伯为什么说只能他了。
原来,
是想让他做替死鬼。
“轰隆。”
手中的剑开始不断颤抖,漆黑的漩涡中,蛟龙在云层中翻越,握着宝塔的法相越来越清晰。
耳边,是破裂混合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脚下,是斑驳剥离的岩块。
虚空的罡风裹挟着焦糊的气味,他的身侧早已寸草不生。
就在这时。
他听到来自身后的吟诵。
“天雷破煞,万秽伏诛!阵合!”
最后一束通天紫柱在谷淮安面前升起。
苍穹裂开一道口子,在紫黑色的裂隙里,电光奔腾涌出。
闭目的法相睁开双眼,万钧重力逼他双膝跪下。
就在那一刹那,稚嫩的身体疯狂抽条。
皮肤表层开裂,耳道渗出鲜血,凸起的血管将人映成骇人的血色。
可谷淮安却盘腿静静地看着天空。
雷声,风声,争吵声,心跳声在此时完全抹去。
眉心的金芒却越来越亮,一股玄妙诡谲的气息在他身上不断攀升。
“怎么办啊。”
他突然笑了。
“那就赌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