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竹清你看”他指了指槐树下坐在矮凳上交谈的老人们,“看他们、看外面的田地”
朱竹清便望过去。
坐在树下的老人和普世印象中的老农没什么不同,日光带来的黝黑皮肤上垒着田垄沟渠一般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微微展开,露出缝隙间泥土般厚重的慈祥。
战魂师的视力向来极好,她眼瞳像猫似的微微收缩,先前粗略扫过而遗漏的细节便一览无遗的呈现在她的眼中。
“怎么会...”
干裂的唇皮下血肉苍白,掌心捧着的瓜果在漫长的时间里因失水渐渐干瘪,也不曾得来主人的一丝视线。肢体在并不剧烈的动作中隐隐透出扭曲的迹象,像是被钝器击打后未曾对合骨骼带来的错位。
她竖起耳朵,在骤然清晰的两种方言中意识到他们交谈中的机械与重复。
转向身后的农田,能看到几个青壮零星的散在不甚精神的茫茫青苗中。他们身上脸上几乎都带着包扎用的布条,垂着头,互不干涉地一下又一下地动着干燥的泥土。偶尔有鸟冲下来,从他们身边带走破损的残叶与长虫,他们也只是稻草人般的漠视着。
即使没有真正种过地,她也知道这不是农人真正该有的反应
手中掐诀,朱竹清深深吸了口尚未散去热度的空气。
“洞察之眼”
从盗版太乙真人那搜刮来的法技发挥了它应有的用处。世界在她眼中变得透明,皮肤之下,肌肉、组织、能量经络再不遮掩自己的身形。留在城外的村民几乎都是没有修炼的普通人,自身魂力比清晨的雾气还要稀薄,也因此,朱竹清毫无阻碍地看到贯穿他们身体各处的暗灰细丝。
她回忆起自己最初察觉不对时在朱竹云魂力中隐约注意到的、错觉一般的暗色。
没有在戴沐白面前遮掩自己的情绪,朱竹清急急抬手抓住同伴的手臂,昂首对上他低下的眼睛。“傀儡术,和长姐她们很像”但不同于似乎只是被篡改记忆的朱竹云和戴维斯、被确定在固定行动模式的贵族,村民们似乎没有准确的行动轨迹,只是NPC一样机械地重复着,维系着一种奇异的和平。
没有痛觉,没有意识
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如果全城的祥和都是因这般操控而来,这样的活死人究竟还有多少?还是全部?
她们的亲人呢?
得到同伴的答复,戴沐白呼吸都不自觉重了几分。他愈发冷了眸色:“连平民也控制...幕后的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有人在呼唤,欣喜的、意外的。“竹清?”
下意识皱起眉,并不喜欢被陌生人单叫名字的灵猫警惕地循声望过去,在一秒后对应上来人的身份。
“黎少主?”黎家此代被神祇选中的变异武魂,也是她幼时不多的玩伴
如果是他的话,忽然靠近还没被她们发现,似乎也说得过去
带着豹子一般野性的青年有些愕然的停住脚,眼中骤然迸出的惊喜像被雨水击打的泡沫一般迅速散去。他张了张口,清清嗓子找回自己的声音。“是”
神情里只余与多年未见的陌生友人重逢的浅淡喜悦,青年快步走近,冲他们行了个礼。
“二皇子”
戴沐白点点头
“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竹清就好”朱竹清在他迟疑的转来视线前开口,稍稍软化了神色。“小明”
不自觉流露出的落寞在旧友重新拾回的称呼中被主人扫进内心深处,黎明带着不近不远的亲近作出回应:“..竹清”
措辞出口,剩下的语句便也流畅起来。
“你们也发现了不对?”
“是”皇家的具体情况不好和外人讲,朱竹清只是点点头。“长姐、和几乎所有我见过的人,都不对劲”
“我用秘术探查过,没问题的,你和沐白是唯二两个”
洞察之眼下她能看见黎明体内奔涌的魂力。很漂亮,带着高原之上星空一般的冷气与开阔,没有那股晦涩的暗色。
这也是她默认对方靠近的原因之一
这种情况下,靠谱的同伴自然是越多越好
“竹云居然也?”有些焦灼的磨了磨牙,黎明即刻转身:“看来入侵者比我想象的要强——先不管这边了,你们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