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关系,我都计划好了。
等我这边稳定下来,靠我疯狂接私单赚来的钱,够付他来学院星找我的星船船票了,到时候只要他愿意,我还可以资助他在学院星上学。
我连霍司钧来了之后我们住哪里都看好了。
霍司钧喜欢大海,租的房子就在海边,一共两层,一层是我的工作间和他的游戏房,二层是我和他的单人卧室。怕他觉得我睡觉不安分,或者我起床会吵到他,卧室都有独立卫生间。我俩就住对门,一开门对面就是对方的房间。
总而言之,我的成功,就是他的成功。
我和霍司钧这样要好,我富贵了,怎么也要拉兄弟一把,绝不会忘记远在故乡的霍司钧。
在来学院星的这一年里,我白天学习,晚上接活,每天睡不够四个小时又起来工作,很累,但一想到以后霍司钧能和我一起生活,一切都值得了。
签下租房合同后,我给霍司钧发了讯息,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但是霍司钧一直没有回复我。
他再联系我时,便是这通导致我们绝交的通讯。
作为我的发小,认识了十几年的好友,霍司钧说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我的心窝,翻起的旧账也是每一笔都问得我哑口无言。
比如那袋车厘子。
他问我:“我不爱吃车厘子,是别人爱吃,你把我记成谁了?”
大概是初中的某个夏天,霍司钧考试没考好,被他爸骂了一顿,晚上和我双排打游戏又连跪五把,气得闭麦不说话了,最后一把打完他都没和我说晚安就直接退了游戏。
以我和他多年的默契,我知道他肯定在生闷气,所以我挑了一袋车厘子,骑车去找他。
霍司钧的爸妈不在家,我给他发信息说我在他家门口,二楼的灯立刻就亮了。
霍司钧一开门,我就把黑色塑料袋往前递,他一开始还以为我提了一袋垃圾送他,更生气了。
我说是他喜欢吃的车厘子,他这才由怒转喜。
他说得没错。
不是他喜欢吃车厘子,是我喜欢吃车厘子。
只是当时他那张生气的脸太生动,我才忍不住说那些话哄他。
我没法告诉他是我爱吃车厘子,因为听起来像是不想说出是谁,只能说自己的狡辩。
这只会火上浇油。
又比如,霍司钧指责我虚伪,说他给我带的早餐被我转手送人,对着我们共同讨厌的人还能笑得那样开心,说我对别人有多好,却从来没有珍惜过他对我的好。
我当时被他说懵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啊?我虚伪?
我就是纯纯的讨好型人格不行吗?
他给我带的早餐我不爱吃,我还得偷偷摸摸避开他和别人交换早餐,以免伤害到他,每天过得跟谍战似的。
而且,他发现了他又不直说!当下就说出来有这么难吗?
这些话我没办法说出口,太痛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精准打击到我,让我认清楚自己性格上的缺陷。
表面看起来热情大方,和谁都聊得来,实际上我自私、虚伪、冷漠,对朋友烂得要死。
霍司钧听到我在哭,顿了顿,说:“……我分不清你是真的在伤心,还是说,这只是为了让人心软的演出。”
只这一句话,六月的天,我如坠冰窟,浑身颤抖,结束通讯便冲进厕所呕吐。
太恶心了。
我从未想过我在朋友面前的真实反应,在对方看来,居然是我在演戏。
和霍司钧绝交之后,我以为只是失去一个玩得来的朋友,然而,我低估了他对我的影响力。
在与朋友交谈的时候,说话说到一半我就会忍不住想,对方会不会觉得我很虚伪,我在演他,他会不会讨厌我,他会不会像霍司钧一样“捅我刀子”?
我怀疑所有人接近我的目的,尽管我的理智告诉我他们并没有坏心。
因为被最信任的朋友伤害过,便觉得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伤害我的人。
我变得无比敏感,只要对方说一个“不”字,我就会立刻警铃大作,坐立不安,恨不得跪下来给他磕头,求他别讨厌我。
很害怕和别人对视,害怕看到他们眼里的我,害怕他们和霍司钧一样觉得我假,然后厌恶我,反对我,否定我。
一个屋子里,只要有超过两个人在场,我就没办法再正常开口说话,声音堵在喉咙里,反复斟酌我的下一句话要不要说,什么时候说,该用什么语气说。
焦虑一旦超过承受的阈值,就会反应在身体上,说着说着就情绪失控,眼泪止不住流。
我去看了心理医生,接受治疗,情况有好转了,但当我从别人口中听到“霍司钧”这三个字,又故态复萌,在公共场合哭到反胃。
经过整整四年的治疗,现在的我,虽然还回不到以前社交牛人的状态,但也比刚和霍司钧绝交那会儿好太多了,至少能和别人正常交流,也不会突然焦虑症发作了。
我又一次点开光脑,躺在昏暗的小屋里,窥伺着霍司钧的庆生广告——“RA战队之光霍司钧”,“蝉联三届联赛冠军”,“三届联赛FMVP选手”……
他把我的人生搅得乱七八糟,却过得这样好。
我恨他。
我决定,要将他对我做的事情,对他做一遍。
——让他离不开我,再把他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