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警官把有关工作的内容记得很详细,例如案件的发生地点、案发现场的情况、当天做了哪些调查以及调查的结果,但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一些地点名称和人名被起了代号。
有一段记录引起了徐晨露的注意。
[我和小景走进杨先生家里的厨房,就看到油腻的桌面上,一个人背对着我们,伏在那里。他去查看受害者的情况,我让在厨房里等着的两个人先从这里出去,然后开始观察这里的环境。
这家人的屋子地板铺了水泥,地上沾了泥土的脚印很多,都不清晰,虽然是早上,但是屋子里很暗。
我问门口的人:“你们进来的时候灯是开着的吗?”那个姓马的邻居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来,死者的妻子方小姐说灯好像是开着的,但是因为是白天,她们进来的时候顺手关了。]
徐晨露问齐警官:“这里地面上为什么会这么脏?当天下过雨吗?”
齐警官陷入了回忆,“嗯?当天嘛,我记得没有下雨的,雨是前一天的夜里下的,但是当时院子里还有泥水,所以进去的人都把地板弄脏了。”
徐晨露总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好,于是她皱着眉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齐警官把厨房都看了一边,发现窗子紧闭,除了几串杂乱的脚印,这里一切如常,直到他们打开酒缸,发现里面的死老鼠。
[酒味掩盖了老鼠尸体的味道,没有设备,我和小景都判断不出它死了多久。麻布套子上面的噬咬痕迹非常整齐,酒精对老鼠这么有吸引力吗?我们拿了缸里的一点酒,将这些线索都放进证物袋里。
客厅里传出来女人哭泣的声音,我让小景去安慰家属,可是小景只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跟我说,哭的不是方小姐,而是那个被吓到的邻居,方小姐已经在安慰她了。
我感到很奇怪,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希望能早点进入做笔录的环节。]
“前辈,”徐晨露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难道您一开始怀疑的是方小姐吗?”
“对,她的反应不像是平常的家属,本来家属是凶手的概率就很高,我怀疑她,不是很正常的吗?”
要是自己面对这个案子,会不会也最先把目光投到方然身上呢?单是想到这一个可能性,徐晨露就感到一阵恶寒。
“但后面证实了她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然后我就…”他叹了口气,至今还能回想起当时的挫败感,“完全失去了方向。”
笔记后面还记录了一些走访调查的过程,他们调查得很详细,也查到了杨宗席开的那家五金店。
可是后面的记录就此断了,徐晨露摸着被撕掉的纸页留下的残骸,有一些茫然。
齐警官适时出声,“接下来的内容‘影响不好’,我都给撕了。”
徐晨露合上笔记本,对面的齐警官吃完了东西,正襟危坐,表情认真而严肃。她率先表明自己的决心,“前辈,我是真的想要继续追查下去,但我和你一样,也陷入了死胡同。”
徐晨露将笔记本还了回去,“我一定要搞清楚,凶手到底是谁。”
也许是被她的精神振奋了,齐警官没有刚才那么悲观了,“撕掉的内容,是我回到警局做证物上交以及,和死者家属的一些对话。”
“我根据印象把当时带回警局的证物目录写了下来,你看看,”他把纸条给到徐晨露,继续说:“你应该也知道,杨家还有一个小女孩,当时我因为怀疑她妈妈,便找到机会和她说了几句话,没想到……”
齐警官所说与方洋沛说的别无二致,徐晨露没想太多,打开纸条去看。
上面写着:老鼠尸体、酒(死者酒杯)、酒(酒缸)、酒杯、麻布、记账簿、日记本、死者衣物……
等一下!徐晨露惊得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这个目录和卷宗上大不相同,而且还出现了明明是流落在外的记账簿和日记本呢?
徐晨露按耐住内心的震动和不安,听齐警官继续说着。
“我把这些蹊跷都上报给了队长,希望他能加派人手,你也知道当时的条件,只靠我和小景两个人,没法做那么多的调查。”他眼神逐渐暗淡,“可是他拒绝了,还让我以意外结案。”
没想过事情是这样的发展,徐晨露看着眼前不再意气风发的齐警官,他现在已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
“我当然不会同意。后来案子就全权交给了小景,我无权再插手了。”
“有些细节我已经忘记了,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希望能够帮到你吧,”齐警官有些感慨,“刚才听你说方小姐已经去世了,最后竟然是那个被父亲伤害过的小女孩要追求真相,真让人唏嘘啊。”
“什么?”徐晨露敏感地捕捉到那个字眼,“什么叫被父亲伤害过?”
“你不知道?哦对了,我当时没有记下来,是在走访近邻的时候听到的事情。有人说看见过她爸爸把她的头按到水龙头下面,用水冲,小女孩大声地哭叫,却被按着动弹不得,可惨了,这妥妥的虐待啊!真的是酒鬼,发酒疯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齐警官好像不以为这是什么大事,一股脑说了。
徐晨露看向有些朦胧的玻璃窗,方洋沛感受到她的视线,在车里朝她招手。即使看不见,徐晨露也知道,她现在一定是在笑着。
鼻子一酸,徐晨露险些落泪。
齐警官收拾了桌上的垃圾,打算离开。
“等一下,前辈,”徐晨露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您能不能告诉我,当时的刑警队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