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灵拍卖行。
昨晚拍卖行最能赚钱的拍卖师在自己二十七岁生日宴上昏迷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鸣甜前脚刚踏进来,几道八卦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只是碍于她生人勿近的气场,没敢当着面交头接耳,也没人敢上前来询问,眼睁睁看着她径直走进Bruce的办公室。
几分钟后,鸣甜又风风火火地从Bruce办公室出来,目不斜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她这个人归属感极强,只有被她认可的地方,她才会往里面添置小物品。笔记本电脑,水杯,一张她亲手画的合照,一盆绿植,几个文件袋,就是她在这家公司的所有财产。
鸣甜将电脑里的私人信息删除,该保留的文件保留,该带走的也毫不客气。然后将水杯和绿植扔到垃圾桶里,打开玻璃相框的暗扣,将那张她和方莱的合照撕成碎屑,也一并扔了进去。
白珠珠正巧推门进来,看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呼吸都不敢大声,等她弄得差不多了才敢问:“你真得了癌症?”
“嗯。”鸣甜回答得很干脆。
“可别骗我。”白珠珠不信。
“千真万确。”
“是不是因为你男朋友要……”
“不是。”鸣甜提着手提包,起身离开,心情平和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么突然?”
“还好吧,不算突然。”
“他昨天不还给你举办生日宴吗?你们……就这么分手了?”白珠珠追上来,看她脸色苍白,眼下乌青,递给她一片面包,关切道:“没吃早餐?”
鸣甜接了过来,摸摸脸,没当回事,看着白珠珠说:“以后就辛苦你了,遇到有趣的品可以发我看看,我会留着你的微信,祝你工作顺利。”
两人说着,走到公司门口。
“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白珠珠问。
鸣甜说:“没有了。”
离开的决心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这支箭的射出。她没再说什么,往车库的方向走去,听到白珠珠在后面大声喊:“鸣甜,保重啊!”
白珠珠的声音有些罕见的哭腔。
钢筋水泥筑就的大城市很难得听到这样嘶哑的祝福,也不知有几分真心,但姑且是真的吧,鸣甜顿了顿身子,想说你也保重啊,但还是说不出口,她没有回头,直到身后那股灼人的视线彻底消失,才捂着胸口,找个地方坐下来。
歇了好一会儿,胸口还是痛得厉害,鸣甜只好放弃自己开车回去的想法,转身拦了辆车去医院。
上了车,她就憋不住想抽烟。
“哎呀!靓女,车上不让抽烟的嘛,你没看到我贴了提示牌吗?”司机不满道。
鸣甜恍惚地看着窗外,没说话。
喋喋不休的司机只好透过后视镜看她,本来还有些生气,见她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表情又凝重起来,自诩幽默地问:“哎哟,靓女,是被甩了,还是被老板骂了?”
鸣甜抬眼和他对视上,把烟掐了,笑道:“都不是,只是我得了癌症,没几天好日子了。”
“怎么可能!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不可能得癌症嘛。”司机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鸣甜闭了闭眼,有点想骂人。
她这糟糕的一天从两眼一睁到现在,说的哪句话不是真话?
这周遭竟没一个人愿意相信她。
夏日热风吹过来,又闷又沉,鸣甜脑子也热了起来,想着还有一个人会相信她,便说:“我不去医院了,前面那家美术馆停一下。”
“好的。”司机说。
车还没到地方,鸣甜老远就看见烈日暴晒下,美术馆的大门紧紧闭着,她擦了擦额际的汗,想到挂在阳台上的衣物和柜子里的高跟鞋,心里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送我去医院吧。”
司机有些不高兴,“你到底要去哪儿?”
鸣甜小脾气顿时上来了,提着包就下了车,没素质地将装着衬衫的袋子直接扔在美术馆门口,想了想,还是勉为其难给他发了条消息。
那位摄影师没有立即回复。
她烦躁地往石阶上踢了几脚,回头看着灼日炎炎下三三两两的人群,一根烟快抽完的时候,决定将她的房子卖出去。
虽然,现在卖房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但成年人的自由怎么可能没有代价,遑论还是一个身患癌症的成年人。
日头太毒了,鸣甜被晒得满脸通红,重新拦了一辆车,一边等司机掉头过来,一边站到檐下躲太阳。左胸上的痛随着呼吸牵扯到全身的神经,她无力地出了一口气,抬眸望向屋檐下两个蓝色灯笼,望了一会儿,忽然冲灯笼旁边那个黑漆漆的摄像头重重地竖了个中指。
车终于开过来,鸣甜踩着高跟鞋坐到车里,车门关闭的瞬间,她脸上的淡漠再也无法拼凑,冷汗涔涔地靠着椅背,齿关发抖,呼吸急促。
“你还好吗?”前排的司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