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夫嘴巴一瘪,夸张地叹了口气:“我也有个哥哥,可是他死啦!他在离别书里叫我不要太想他,真是太过分了!”
离别书,遗书的别名,由内圈一些技术人员自发创立,让军部的士兵提前写下,他们会在人死后,用各种方法传给外圈或内圈的家人。
看来她的哥哥也是军部的人,我曾在无意间与他擦肩而过吗?岑霖想道。
“嘎吱”诊所的大门打开,一位青年出现在门口,屋内三人应声望去。
“姐,你没事,太好了!”他喘着气,诊所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是因为白光刺眼,是因为灯光下的面庞熟悉。岑霖眼眶一酸,他看着青年与王响相似的五官,尽量平静道:“你认识王响吗?”
那青年一愣,摸摸头道:“我是他弟,你可能找不到他了,他昨天死了。”
弟弟长得像哥哥,姐姐和王响的性格截然相反,三个人互相惦记,依靠求生。三角形缺了一角,二个轮子的自行车依旧要在末世中乐观前进。
“我是岑霖,是王响的同伴。”宋应听见岑霖说道。他又看见岑霖漠然地扯起唇角,开了个玩笑:“他的遗体变成了基地外的烟花。”
王弟愣了愣,笑道:“刚好,哥觉得外面挺自由的。”
岑霖起身,深深鞠躬:“我很抱歉。”
女大夫开朗一笑:“没事儿,我们都做过随时死的准备。我哥以前老提你,说岑队其实比小弟还小一岁,本来他说这次回来给我们带你们队的合照,现在倒是见到真人啦。”
这一幕是很荒诞的,每个伤心的人都看上去浑不在意,若无其事地接受现实。但痛苦会像丝线般缠绕住生命中的每一刻,大家都无能为力地承受着。
岑霖不会说漂亮话,他只会尽可能地为王父王母争取继续待在内圈的机会。
于是四人同时噤声,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王弟率先破冰,他又摸着头问道:“岑队,额,你们准备在外圈待多久?住在我们家里好了。”
岑霖低声问宋应:“按预测,正常兽潮会在四天后出现。先待足四天?”宋应没回答。
岑霖这才意识到宋应很久没讲话了,他转头查看,却被宋应狠狠盯住。那眼神是无意识展露的,如同茹毛饮血的猛兽受到挑衅后,会锁定身旁任何生物。
不过宋应一直表现出对残酷现象的强烈不满,岑霖觉得他又被激到了,就轻轻摇了摇宋应的手臂:“宋应?”宋应紧绷的肌肉一松:“啊?哦,四天好的。”
他们就暂住在王家了。这一天过得很快,傍晚快速到来。
·
傍晚六点,太阳缓缓落下,天空被染成金黄。
“叮”的一声,岑霖的私人通讯器响起,一封离别书悄然而至。
致小岑队:
这是我写给你的离别书,不知道你收到的时候几岁,但现在你才十八。本来应该写给家人的,但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我跟了你很久,我尊敬你,你对我们很好,你不是个高高在上的指挥官,但很奇怪,我总觉得你很孤独,像个漂泊的灵魂。我希望未来能有个一直陪着你的人。
小岑队,愿总有一天,你不再被基地的残酷束缚,祝你平安,祝你自由。
发信人:自封的王副队(笑脸)
岑霖爬上破败的梯子,来到屋顶。细碎的阳光晃着他的眼,让他眶骨发酸,晶莹包裹着瞳孔,微风又吹走湿意,干得发涩。
岑霖漫无目的地凝望天空,很久,看着色彩渐渐消退,夜晚逐渐到来。
背后传来梯子晃动声,又有人来到了屋顶。
“岑队,该擦药了。”宋应朝岑霖喊道。岑霖立即关掉了信件投影,但宋应还是瞥到了开头,
“小岑队?”他笑道,“确实,你真的蛮小的。”他朝站在屋顶边沿的岑霖说道:“看风景呢?算了,你别动,我过来给你擦吧。”
岑霖任由他掀起衣服。
屋顶上长满了杂草,一个个茂密的草丛中长出了野花,乱七八糟,色彩暗淡。
外圈有种蝴蝶,白日里不见踪影,晚上则纷纷飞出。它们形态如花朵,绚丽夺目,成群结队时,似落花降下。
此刻,蝴蝶正绕着岑霖翩翩起舞,它们像花盛开在苍白的皮肤上。宋应没有驱逐它们,小心地避开蝴蝶为岑霖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