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的右肩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不是岑霖。宋应警惕极外放地转头：“谁？”

不久前给他们台阶下的，女管理员站在他身后。

宋应的防御不是向内的，而是充满了攻击性，气场仿佛化为实质，几个重炮一齐怼着似的。再加上他弓背起身，腹压仍未消退，粗壮的血管更加明显，这幅样子确实吓人。

女管理员一抖，立即反击道：“我是帮你的，脸色干啥凶哦？不用吐，我给你的是营养液。”

宋应转身就要去帮岑霖吐。岑霖背对着他，摆手示意不用，随后似乎把手伸进口腔深处，掏出了什么。

岑霖喘了口气，擦去生理性眼泪，缓步走来，朝女管理员打招呼道：“化小梅，好久不见。”

宋应对岑霖讲话时，气场收得一干二净：“你怎么样？难受吗？”

岑霖眼尾还渗着红，薄唇也晕上了血色。他指尖夹着一个小胶囊，又张开嘴给宋应看：“快速成膜愈合伤剂。没喝进去。”

宋应接过胶囊，担忧道：“把外用药塞喉咙里，你也不怕噎住？”

岑霖用指腹轻擦唇角水渍，一边认真应道：“不怕，但你担心的话，下次我会更加小心。”

随后，他对宋应介绍道：“这位是化小梅，军部前同事，我的朋友。”

化小梅在一旁插嘴道：“其实是岑霖帮我多，那时候他才刚满十六呐，人可好了。岑霖，你现在过得咋样啊？”

岑霖转身跟化小梅聊了起来：“升了职。我在你受伤后就找不到你了，没想到能再次见面。谢谢了，这次多亏有你。”说着就要给她鞠躬。

化小梅连拉带拽：“岑霖，咋两年不见这么生分啦？还鞠躬干啥？再说，就算不碰巧没遇上我，你不也行嘛。”

宋应在旁边看着，由于化小梅的工作制服穿得严实，看不出她的义肢在哪儿。

化小梅察觉到宋应收敛又好奇的视线，并不觉得冒犯，豪爽拍了拍两条腿。

“铛”的金属回音自大腿根部响起，紧挨着胯骨，几乎是两条腿被齐齐斩断后，再替换的。

化小梅不甚在意道：“哎，武艺不精啊，被械怪咬断的。”

宋应做出有礼的抱歉。余光中，却见岑霖眉头渐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无言沉寂。

·

三人离开小巷，重回人来人往的街道前，化小梅突然阻止了宋岑二人，随后拿来两个覆面：“喏，带好了再上街。”

那覆面网纱夹漆，黑亮炫酷，但只能遮住二人鼻尖到下颌。宋应戴上后不觉气闷，问道：“防止我俩被认出身份然后赶出城？”

化小梅答道：“额，其实是当作空气滤网用的。咱这城的空气中其实也含有入城要喝的液体，雾气稀薄但时刻入体，最好还是防着些。”

她自己并没有带覆面，岑霖问她：“那你……？”化小梅截断道：“我脾气差了不少，现在泡个咖啡出错了都要摔杯子，哎。”

三人出了巷，沿着义铁之城的街道走着。

红雾淡淡，建筑延续了从城外看的蒸汽朋克风，绚丽的灯光随处都有，黑白灰的废铁中多出了色彩。

义铁之城复古而奢靡，不仅指俗气夸张的装饰，也是城内放纵的氛围。

酒吧很多，遍地都是狂醉的嘈杂；义肢人不羞耻于展示身体，几片小布料遮住皮肤，金属部分晃眼；有打架，有斗殴，疯狂的助威巨响，兴奋的尖叫，厮打的痛苦不绝于耳。

化小梅领着路，叹了口气：“哎，乱吧？义铁之城就是这样。”她说话时没看路，突然被绊了个趔趄。

宋应顺着望去，只见一个青年像狗似的四肢着地，脖子上系了粗粗一根项圈，链子延伸到男主人手中。

那青年说“对不起”，却被男主人狠狠踢了一脚。男主人骂道：“狗叫什么呢？”

青年立即癞皮狗似地朝主人仰头，吐出舌头，口涎垂落在地。

男主人面向三人：“抱歉，让这死狗绊到了你。”

他牵着狗：“走了！”说着，便狠狠一扯链子，青年手肘磨出一条血痕。

宋应还好，面色如常，但岑霖明显没见识过这种事，绷着一张白玉小脸，冻得要结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