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乍起,古松枝上的雪块“啪”一声落到地上含蓄的日影里,不一会儿便与地上的泥土融为了一体。
似是觉得无趣,日影慢悠悠地晃悠到紧闭的阑槛钩窗上。
窗内警惕地传出一声拖长的“嘘”。
它漠然置之,当着门外两个守卫的面光明正大地从窗眼里闯入室内。泾渭分明的棋
局两端站着两个男子,它挪过去一看,是死局。
执棋的人白眼相看:“沈兄过于谨慎了,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被唤沈兄者状似无意往门口处看了一眼,沙哑的嗓音不无担心:“咱们醒了这么多日,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执棋的人落下一子,面容沉静:“既来之则安之,横竖饿不着冻不死,何必思虑太多。”
沈兄听得这番话,并不同意:“韩兄岂不知人心隔肚皮,假使来日桑大人屈服于公主的淫威而临阵倒戈,你我可就成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韩兄道:“沈兄这是庸人自扰。”
双方在棋局上缠缠绵绵,好比那搅不动的糖浆,扭到了一起。
沈兄眼见败局在即,心烦意乱下扫乱棋子,扶着桌子转脸向窗外,溜进来的那束日影正巧落在他的脸上:“这些天过去了,成还是不成你我一无所知,桑大人也不知来报个信。”
说曹操,曹操到。
“沈大人,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
房门打开,随着大把阳光送进来桑允恒高大的身影。
两人旧伤未愈,方才下地两日,走起路来并不利索,忍痛挪动那两步像乌龟似的:“桑大人。”
桑允恒疾步过去扶住他们,颇为关心:“你们伤势才好,无需行此大礼。”
说罢,指向两张官帽椅贴心道:“坐吧。”
沈兄、韩兄二人面面相觑,面露窘迫。
桑允恒幡然醒悟:“瞧我这记性,二位贤弟勿怪。”
两人直道不敢,请桑允恒坐到官帽椅上,只顾直勾勾地盯着他。
桑允恒不紧不慢地呷一口茶,不疾不徐地开口:“二位贤弟尽可放心,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真的?”两人喜出望外,全然忘记身上的痛,“陛下可是斥责了公主?”
桑允恒吹茶略有停歇,心内暗道蠢货,面上却作出一副遗憾的样子:“那倒没有,不过如今所有证据指向公主府的人,想来她们是在劫难逃了。”
他还顺便将荣怀姝昨日未能从刑部大牢将梨蕊带走一事夸大其词地描述给二人听。
听到荣怀姝未受波及的二人原本还面色不虞,后来得知荣怀姝吃瘪才有所改善。
不过这依旧未能打消他们的顾虑。尤其是沈大人顾虑重重,将内心的纠结暴露无遗:“我们一开始只是想出口恶气,让公主受到斥责,如今反倒将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是不是不太好啊?”
“毕竟,那姑娘确实是无辜的。”
桑允恒正等着他这句话,闻言忾然叹息:“我何尝不知呢?二位贤弟也知道,公主府的人对昭平公主一向忠心耿耿,说什么也不肯将公主牵扯进来。那日行刑与探访并非是公主亲自动手、亲身降临,她自然能摘个干净。如若我们操之过急要将罪名栽赃到公主身上,反倒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两人一下子成了没头的苍蝇,不知所措起来:“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搭进去自己还动不了昭平公主半分吧?”
桑允恒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案上,宽慰他们:“二位贤弟不必着急,莫忘了与咱们共同谋事的是谢公公,而谢公公又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他一定会替咱们想好对应的法子的。”
两人放下心来:“那谢公公可曾向大人透露过是何种法子?”
桑允恒游移不定,有些难以启齿。
在两人的声声催促中,桑允恒才勉为其难地开口:“谢公公的意思是,得请令尊令堂出马才是。”
沈兄、韩兄二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大眼瞪小眼。
“请大人明白示下。”
桑允恒手指沾了茶水在桌案上乱七八糟地画出一个锣一个鼓:“只要令尊令堂能到衙署门口敲锣打鼓哭一场,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给朝廷施加压力,谢公公再添油加醋到皇上面前吹吹耳边风。到时莫说申斥,仗打三十也是不在话下的。”
“如何?”
此言一出,沈兄第一个反对,他由一旁的人扶着艰难跪下:“大人与谢公公足智多谋,属下实在佩服。假死一事属下可以骗去天下人,唯独不忍心欺骗家中早已是迟暮之年的父母。请大人和谢公公体谅属下的一片孝心,恕属下不能从命。”
韩兄也一同跪下:“是啊大人,家中老母年迈,实在受不得惊吓,还请大人和谢公公见谅。”
桑允恒动身亲自扶起二人:“我的想法与二位贤弟不谋而合。”
“我与二位贤弟共事多年,二位贤弟的父母自然也是我的父母,我又怎能忍心开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玩笑。你们放心,此事我一定为二位向谢公公陈情,再折中取一个好法子。”
两人感激不尽:“如此,多谢大人和谢公公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