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光连忙递给宗云风一双崭新的筷子,宗云风尝了一口狮子头,便将筷子放下。
叶流光:“可是不符合将军口味。”
宗云风:“有点咸了。”
叶流光:“我们大凉人是吃得口味要重些,将军吃不惯也是正常的额。”
宗云风看向叶流光,摇曳的灯光烛火之中,叶流光静静地站在身旁,颇为赏心悦目。
宗云风:“府里没给你们提供晚餐?”
叶流光:“我身体不太好,就不和众人一起吃饭了。咳咳。”
宗云风:“寒霜治疗得如何?”
叶流光:“寒霜姑娘的医术很是不错,体内的寒意好似被压制住了,只是偶尔有些胸闷气短。”
宗云风点点头,“府里你可还住得习惯?”
叶流光想了想:“挺好的,将军府的下人训练有素,比大凉皇宫里那些踩低捧高,欺下媚上的奴才好了许多。”
宗云风饶有兴致地问:“你很有经验?你不应该是被捧着的那个么?”
宗云风仿佛这才注意到叶流光正在吃饭,“你别站着了,坐下继续吃吧。”
叶流光笑着说道:“我不过是皇宫里最不受待见的皇子中的一个,皇上的眼里平时根本都没有我,上行下效,宫里的那些奴才又怎么会奉承我。”
叶流光:“我母妃乃是大凉王宫里的宫女,被醉酒的父皇临幸之后才有了我。”
“母妃不受宠,因为犯了错被打入冷宫,在冷宫里郁郁而终,那段时间,宫里的太监将那些残羹冷炙端给我,我也照样能很好地吃下去。”
叶流光慢条斯理地说着,好像那些根本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冷静地像一个旁观者将事情婉婉道来。
叶流光从善如流地拿起筷子,在宗云风刚刚夹过的狮子头的地方再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虽然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吃个饭动作还是挺优雅,气质也脱俗,宗云风一手托着下巴一边看着叶流光吃饭。
叶流光就在宗云风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吃着饭菜。
“对了,你是几皇子来着?”宗云风突然问道。
叶流光回道:“九皇子。”
宗云风点点头,“九皇子叶流光。”
他刚刚说的确实和她掌握到的信息说得别无二致。
宗云风:“我记得十几年前,大凉当时和我魏朝打仗,被我父亲打输了,俯首称臣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还送了一个质子来我魏朝表示自己的臣服之意,你记得是谁吗?”
叶流光看向宗云风,威名赫赫的宗将军,此时穿着柔软的白色锦袍,整个人气质温和,用着最好奇最天真的语气问着最尖锐的问题。
他当然知道是谁。
每一个大凉人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情。
————
十五年前,武阳关之战,宗峰的剑插在凉国皇旗上时,旗面浸透的血正顺着金线狼纹往下淌。
十万宗家军阵鸦雀无声。他们踩着的冰原其实铺满了大凉重骑的尸首,只是新雪落得太急,转眼就掩住了那些怒睁的眼睛。
十岁的皇子应声跪在冰面上,金丝蟒袍里露出半截青紫的脚腕——那是昨夜宗峰亲自带人从地牢里提出的质子。
“此子饮过烈酒,穿过琵琶骨,最配得上将军的剑。”皇帝的笑声混着咳血声,惊起雪原尽头最后一只寒鸦。
皇子腕间铁链擦过冰面,发出类似宗家军连夜拔营时的声响。
武阳关之战,大凉惨败,于是大凉皇帝送出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去往魏朝当质子,用以证明自己的承诺——大凉十年内绝不再进犯大魏。
叶流光垂下自己的鸦睫,眼神盯着檀木桌面,声音放轻,“是大凉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三皇子叶怜。”
宗云风挑眉,“原来是三皇子 ,那你们熟悉吗?”
叶流光没了吃饭的兴致,放下碗筷,拿出丝巾擦了擦干净的嘴角,
“将军说笑了,三皇子本是大凉皇帝最受宠的儿子,从小被大凉皇帝寄予厚望,怎么可能和我这种母妃是宫女的儿子相熟。”
“即使我们是兄弟,本身也存在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宗云风听完点点头,“原是如此。”
宗云风:“我记得他回去之后,大凉皇帝好像就立了太子,是他吗?”
“他被大凉皇帝送来当质子,替大凉背负了罪孽,他回去之后,民心所向,大凉皇帝应该是立了他为太子的吧。”
“不是。”
叶流光声音冷出冰来,“他没有被大凉皇帝立为太子。”
宗云风:“哦?不是他?那是谁?不是说他是大凉皇帝最喜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吗?”
叶流光淡淡道,“是他的哥哥大皇子。”
宗云风:“大皇子?”
叶流光:“是,三皇子叶怜和大皇子叶新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大凉皇帝立了大皇子叶新为太子。”
宗云风:“那三皇子叶怜呢?”
叶流光站起身来收拾碗筷,嘴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我就不知道了,魏朝在大凉皇宫安插的探子难道没有打听出来这些吗?”
宗云风听着这样冒犯的话也不恼,看着他收拾桌面的动作就知道他要赶人了,果然叶流光接着说道:
“夜深了,将军不去陪月舒公子吗?叶某身体不适,就不多留将军了。”
宗云风站起身,也不厚着脸皮多留,只转身就走 ,顺便留下一句,“那我走了。你做个准备,我们就要成婚了,明天带你去见见我母亲。”
叶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