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氏疑惑,“这话都是谁和你说的,你竟比我知道得还多。”
善凊唇角一弯,笑得颇为精怪,“我从三哥嘴里探出来的。”
“你三哥又是如何知晓?”小李氏转身拉着善凊的手停下,嘱咐道:“你也歇歇。”说罢,将旁侧宝相花蓝底缎迎枕拉过来垫在右胳膊肘处。
善凊歪靠在小李氏身上,“三哥听同门师兄说的。”
“是了,陆先生的弟子多,这来来往往人家子弟,也不乏和你四叔父混在一起的人。”小李氏恍然,而后她便有些忧心道:“其实今日你祖母那话说出来便有些点拨你四叔母的意思,重达十五岁就成了秀才,你四叔眼看就到了而立之年了,却还在秀才这个位置上蹉跎,我估摸着老爷子这几日可能寻摸着机会发作呢。”
“那四叔母可是明白了祖母的用心?”善凊问。
小李氏摇了摇头,“难说,你四叔母家世好,父亲是正四品大员,自小便是养在父母手里的娇宠儿,身上的小姐脾性甚重,我还记得她刚进门那阵儿便与你四叔父掐尖要强,都闹得你祖母面前好几次。这样性子的一个人,旁人说上什么话,她都当别人是想要压上她一头,这次大房得了喜事,你祖母特特提起,她估摸着还当你祖母是想打她的脸呢。”
善凊奇怪,“四叔母何至于这般想祖母?我看祖母脾性甚好,家里大小事都交予您与二伯母商量,除了日常问安外,我瞧着她是万事不管,且祖母规矩并不严苛。”
“是啊,老太太是个和气人,眼里见事儿宽,心胸也比海大,我们若是有个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老太太也不与我们计较。我想大抵是因着这个缘故,你四叔母平时便也有些轻慢你祖母。”小李氏慢慢回忆道。
善凊略有些吃惊,“四叔母虽性子有些娇蛮,但不曾想她胆子竟这般大。”
深知女儿脾性的小李氏笑了笑道:“你是想说,你四叔母欠缺了些规矩罢?”
善凊被戳穿了心思,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还是说委婉了,我是想说,四叔母欠缺了些教养。”
小李氏秀目一瞪,一旁的重明见他阿姐这般不客气,却早已笑出了声来。
善凊见状轻声斥他,“小男儿莫要喜怒形于色!”
重明这会儿却不再被她吓到,而是朝她吐了吐舌,小子颇为机灵道:“我尚不足五岁,何谈这一说!男女分席都要到七岁,阿姐甚是胡搅蛮缠!”
小李氏看着这对冤家,笑倒在迎枕上。
善凊不与他辩,只眯了眯眼,威吓道:“你明日若是还不会默诵……便覃等着哭罢。”
小李氏也不问他们小孩家儿的哑谜,看着外面的天色,便起身招呼两个儿女出去用午食。
乔老太爷治家甚严,一惯不喜铺张浪费,是以乔府的伙食并不精细,不过也因为各房自有小厨房,于吃食上来也管不到这般细碎,所以各房吃食全按各房的性子来。
小李氏向来主张药补不如食补,是以乔府三房的伙食虽说不上有多精贵,却是按着四季季候来轮转的,选用的都是当季的蔬果时鲜,当然,素荤相合,所以善凊姐弟两体质甚好,打从娘胎落地,连一次风寒都未着过。
一碗鲥鱼汤进了肚,暖意从四肢漫上来,重明捂着小肚子长叹了一句,“当真是鲜得浑身冒出汗来。”
“你莫要贪鲜,将这碗豆粥喝了。”善凊拿眼色点了点素白瓷碗盛着的豆粥,然后将一盘素白瓷碟推了过去,“这是虾饼,菜油灼透的,外面的酥皮将味儿缠住了,你不晓得它里头虾肉的好处。来,捎上两个,这个肚皮才算真真撑圆实了。”
已经在上房用过饭的小李氏,应声道:“听你阿姐的,于这吃上她比你老道!”
重明持着调羹舀粥,小白眼一翻,“她比我年长三岁,多吃三年饭,那经验自是老道!”
这小子,今日老是拿话呲她,善凊暗暗瞥了他一眼,心道,且看你明日!明日若是不成,什么打瓦还是捶丸啊,都去梦里寻罢!说不成周公见你可怜,还能成全你一场美梦!
重明犹自吃得自在,还不知晓他阿姐已然暗戳戳记下帐来,只待明日寻着了由头就得治他!
一顿午食用完,姐弟俩分头各自回房。言凊无事,自是钻进被褥梦周公,而重明不然,他被捶丸吊着,心内暗暗发狠,誓要将《千字文》拿下,为此,言凊好歹在入梦之前叫折竹送去《大梁广韵》,解决了小阿弟遇字不会读的难题。